骑虎难下

“程元舒，我们做回朋友，好不好？”
怎么会不好呢？程元舒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惨白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凌乱的刘海下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内里盛满了小心的乞求。程元舒被她望得没了神，心想怎么会不好呢？好的呀，你想要什么都好。
“好”，程元舒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平静，就像在和偶遇的路人谈论天气一样。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钟晚重新背过身去。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又被小心地捻好，程元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去客厅睡，有事叫我。”
没等她回答，卧室门就被打开又合上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屋里已经没了程元舒的痕迹，连客厅沙发上，都没留下躺过的褶皱。
也是，临近毕业搬家，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大半，一箱一箱堆在客厅，搬起来确实方便。钟晚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五月底毕业典礼后，钟晚拉着自己的两个28寸行李箱下楼，打了个去机场的Uber。熟悉的街景一帧一帧从车窗划过，过往的回忆也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掠过。
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半个月前，程元舒还半靠在那儿等她，明明隔着老远就看到他在闭眼打瞌睡的，车门一开，他就张开双臂接住了她，“急什么，听到司机叔叔说的‘Dangerous’了么？下次记得好好下车”
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一年前，程元舒还摸着她的后脑勺，一脸认真地说着“摸摸猪头，万事不愁，猪年快乐，晚晚”
市中心的火锅店，叁年前，程元舒一边听她倾倒着恋爱的苦水，一边勤劳地往她碗里扔着鱼丸。末了，才摘下眼镜，隔着升腾的热气反问她，“谈恋爱不就是为了开心么？如果恋爱带来的不开心多过了开心，还有继续下去的理由吗？”
机场，四年前，程元舒在匆匆往来的人群中一眼认出她，“钟晚！”
穿着学校文化衫的大男孩，站在逆光处，疯狂朝她挥手，挥得像个大摆钟，但他就像加州的阳光一样，灿烂又澄澈，让人忍不住靠近、止不住微笑。
彼时，她刚飞了十几个小时，航班落地不过早晨五点，入关、取行李、走到出口，她整个人仍是飘飘乎乎的，直到听到这声熟悉的“钟晚”，才算是飘回到了地面。
“程元舒，好久不见”她不自觉地扬起了语调，顺手把行李车推给了程元舒。
车窗里的景色停滞住时，回忆也走到了四年前的起点，钟晚惋惜地弯了弯嘴角，打开车门，好心的司机已经把她的行李箱搬下了车，“Nicetrip!”
她本能地扬起手回应“Thankyou!Niceday!”
“Youtoo!Bye!”
“Bye!”钟晚突然想到，她和程元舒，还没有说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