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之借故整理明天要吩咐的事宜,然后晚上床。
在床边蹑手蹑脚地盯了半天,确定夏侯瑾已经睡着了,这才拖了鞋上床去,但是却没有像是往常那样,井水不犯河水地躺下。
而是整个上半身都朝着侧卧面对着墙壁的夏侯瑾探过去,叫了两声王爷,又拿脚轻轻踹了两下,发现他都没反应,呼吸仍旧是入睡后该有的均匀,便立即起身盘腿坐好,一把将他的手抓过来切脉。
有些失望,居然这么虚弱,可是刚才自己搓他肩膀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很有力量啊。
她不甘心,伸手去掰夏侯瑾的肩膀,又怕他忽然醒过来,所以一面继续小声喊着,“王爷?王爷?”
没反应,然后索性一把将他的衣襟拉开。
她看到了什么?肌理分明,一看就像是常年习武锻炼身体的人该有的线条!她有些不舍地移开眼睛,还是有点担心夏侯瑾忽然醒来,看到自己以这样不雅的方式拆他的衣服,会怎么想?
所以立即将他衣襟合拢,默默地躺回来。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夏侯瑾这身体和脉象,简直就像是两个人的。
脉象显示他不会武功,没有半点内力,身体孱弱,各种病症缠身。
但是他的身体,又像是一个练武之人该有的。
她有点懵了,再诊脉一次,还是那样,以至于她睡梦里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就在她睡着以后,夏侯瑾照例翻身起来,替她盖好被子,下了床。
到了隔壁最近沈羡之才收拾出来的小书房里研磨提笔。
不知道是写了什么,写完后将信装好藏起来,然后继续回去休息。
破军见着他回房的背影,往书房里看了看,“王爷怎么又开始写起遗书了?”只是不同于从前,是专门给瑜王写,现在也给王妃写了。
贪狼的声音从屋檐梁上传来,“写就写呗,回头我也写,没准哪天就忽然没了。”
“你写遗书干嘛?你总共就二十两的存款,买一副好点的棺材都不够,你还指望给书谁继承么?”破军闻言,抬头朝着梁上看去。
然后就传来贪狼的破骂声。
一夜月朗星稀,待晨光照进这浔州城的时候,整座城池就像是覆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一般,从黑暗中苏醒,活了过来。
沈羡之压根就没有发现昨晚夏侯瑾起来写遗书的事情,确切地说,她跟夏侯瑾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一次没发现。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就与自家的几个姐妹出了门,开始相看商铺。
这一忙便是一天,毕竟各项杂事,姐姐妹妹们都没有实践过,虽然也有萧姑姑打发来的人,但是沈羡之不放心,硬是领着她们在城里蹿了一天。
她倒是好,习武之人嘛,可却被沈芸之她们累得半死不活的,回去也顾不得总结,吃饭洗漱完了直接倒头就大睡。
第二天仍旧是这样充实。
沈羡之跟她们忙了一个早上,下午听说台山坞那边今天开工了,陈掌柜家那边也送来了小青砖,所以夏侯瑜将言巽给领着去修城墙。
言巽当时听说要修城墙,觉得挺好的一份差事,高兴得不得了,觉得总比每日被困在那铺子里看店要爽快许多。
哪里晓得这才去了半天回来,就和沈羡之与夏侯瑾诉苦,“我知道他对我父皇不满,但是也不该将这仇恨转嫁到我的身上来啊,你们看看,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么?”说着,将自己满是血泡的双手递给他们夫妻俩看。
本来想求他们给自己做主的。
哪里晓得沈羡之看了一眼,不以为然道:“还是你这手太嫩了,多做些,过一阵子养一层厚茧子出来就没事了。”
夏侯瑾妇唱夫随,赞同地点了点头,“你不是常学着德妃娘娘拜佛时候说,这人世间众生一样,不分贵贱尊卑,既然如此,别人砌得了城墙,你为什么不能?”
言巽觉得自己可能哭错了对象,最后只有钱袋子好心安慰他,还给他一些擦的药,一时将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拉着钱袋子就要拜把子。
事实上也拜了,只是当他得知和自己一样高的钱袋子才十三岁时,表情十分奇怪,和所有的人一样质疑,“你当真才十三?”不可能,这个头!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钱袋子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大家总因为自己的身高怀疑自己的年纪?“既然如此,那你叫我大哥?”
言巽当然不同意,然后勉勉强强地收了这个小弟。
不过半天的时间,又被小弟钱袋子的一手飞刀炫技佩服得五体投地,立马改口叫钱袋子大哥。
沈羡之晓得以后,忍不住和夏侯瑾嘀咕道:“这言巽怎么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而且就他这样吃不得苦,哪一日倒霉真成了阶下囚,肯定马上就投诚人家脚下。”
夏侯瑾听罢,思虑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问沈羡之,“是娇惯了些,那王妃有什么好建议?”砌城墙现在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若是有个合适的去处也行。
沈羡之哪里有什么好建议?只随口道:“砌墙他嫌吃苦磨手,伐木你不放心他的安危,那就叫他下地犁田?要不去养鸡场孵蛋?”
没想到夏侯瑾竟然认真考虑了,让言巽二选一。
言巽听从了钱袋子的建议,去犁田。
他是这样和言巽说的,“反正有水牛,你到时候站在犁耙上,让水牛带着你在田里走就行。”
言巽听了觉得还行,第二天高高兴兴跟着社稷组去田里劳作。
回来就嚷着要和钱袋子割袍断义。
只因他们今天去的地方,那田里是荒了好几年的,需要扶着一直犁头,根本就没有犁耙一说。
还是伤手又耗力的活儿,偏还要些技巧。若是没掌握技巧,扶着那犁头仿若千金重一般。所以言巽回来比老牛还要累,在大门口遇到钱袋子,就抓着钱袋子骂。
钱袋子哪里晓得他运气这样差劲,本来还以为今天是去水田里淘泥土呢。
又见言巽累得跟头土狗一样,也是自知理亏,便不言语,任由他厮打。
正当时,大门口忽然来了个年轻的小妇人,说不得有多美,但却是小家碧玉,很是清秀。
似想向他们俩打听消息,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时踌躇在那里。
钱袋子发现对方盯着他们俩瞧,一把拉开撒泼的言巽,拿下巴示意他,“呐。”然后押压低声朝他问道:“是不是找你的?怎么一直瞧你?”随后目光落到她有些圆鼓鼓的肚子,眼睛珠子都瞪大了。
不过还没等言巽开口,因为他俩停止了打闹,所以那小妇人还是壮着胆子走过来了,朝着言巽问道:“那个,我……我怀孕了。”她说着,似乎怕言巽看不见一样,还指了指肚子。
“啊?”言巽有些不解,但目光还是落到对方的肚子上去,挺圆的,看起来肯定六个月以上了。不过为什么要和自己说?
但是钱袋子听了,眼睛瞪得更大了,看了看小妇人,清秀佳人,年纪和言巽又十分相仿,顿时就联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他,“言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就你这种不负责任、抛妻弃子之人,谁稀罕和你做兄弟?”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言巽也懵了,既忙着问这小妇人怀孕了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话?难道自己看不见么?还有言巽又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以为这妇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吧?
开什么玩笑,他往后是要娶二小姐的,从前没有乱来,以后也更不可能乱来。
瑾哥哥身体这样不好,没准过两年就没了,二小姐那时候也不过二十罢了,大好的年华呢。
想到这里,对方有败坏自己名声的嫌疑,就更生气了,连忙将言巽拉住,“你给我等着。”然后又连忙问那小妇人,“你认识我么?”
小妇人摇着头,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又忽然生气起来?刚才不是看着已经和好了么?
“既然你不认识我,那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言巽气得朝她质问道。
小妇人这才反应过来了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是想说,我怀孕了,这王府门口的台阶太高了,有没有侧门什么的?”她倒是看着几处围墙都坍塌了,但是从那里过去,总觉得好像不妥。
到底该正儿巴经从门里进去才像是一回事。
言巽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心说差点就被讹上了。然后等着钱袋子给自己道歉。
钱袋子扯了扯嘴角,却是想忽略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朝小妇人问道:“这位小嫂嫂,你是要找人么?我可以帮你通报一声。”王妃说,要小心些,免得有细作混进去了。
而细作们,总是以大家意想不到的身份。
小妇人闻言,想了想也行,连忙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自是因为这肚子的缘故,动作还是很慢。
等她坐下来,解开肩膀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块碎玉出来,递给钱袋子,“小兄弟,这是我夫君交给我的,说让我爹身子好些了,若是还愿意跟着他,就来找他。”这不,她爹的身体好了,她肚子也太大了,不好继续在村里留下去,就来找夫君了。
钱袋子闻言,爽快地应了声,“好。”说着,就要帮她去通报,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小嫂嫂你贵姓?”
“我,我姓凃,我夫君,我夫君好像是姓夏。”小妇人侧着头想了想,夫君好些就说他姓夏来着。
“好勒,小嫂嫂稍等。”钱袋子得了姓,就要进去。不过脑子里转了一圈,这府里大部份人自己都认识了,尤其是年轻这一部分,可好些没有姓夏的啊?
一面垂头看着手里拿着的碎玉,虽然是不过小小的一块,但质地倒是上等,显然这位夏大哥身份应该不低。便想莫不是玄月他们?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他们都姓什么?
忽然被言巽抓住肩膀,他回过头正好对上言巽一脸的惊恐。
“怎么了?”出事了?难道这小嫂嫂是细作?那一瞬间,钱袋子的脑壳里一下蹦出好几个念头。
言巽却是背对着那还等着他们俩的小妇人,一把将钱袋子手里的碎玉抢过去,又气又恨,“想不到瑾哥哥是这种负心汉!”自己一定要劝二小姐跟他和离。
可是好像不能和离,这是父皇赐的婚,想到这里就越发心疼沈羡之了。
而钱袋子听到他的话,直接愣住,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这碎玉?”
言巽紧紧地捏在手里,“这是我皇叔临死留下来的,因出现以为给砸碎,只留下两块大些的,他们兄弟俩分了。”
他这么一说,钱袋子就明白他为什么说夏侯瑾是负心汉了。不过觉得凭着这碎玉就认定了夏侯瑾是负心汉,是不是太片面了?“万一是瑜王的呢?”
哪里晓得言巽也是有理有据,“瑜哥哥他腿都那样了?怎么可能去骗人家的好姑娘?”所以除了瑾哥哥还有谁?想到这里,又替沈羡之不值得,愤怒地骂了一句:“想不到瑾哥哥是这种道貌岸然之人。”
一面又担心沈羡之知道了接受不了,于是连忙拉住钱袋子说道:“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许让二小姐知晓,咱得瞒住了。”
钱袋子觉得有点难,这小嫂嫂都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了。“怎么拦?”
言巽想了想,“那什么,你就装模作样去里面转一圈,回头告诉她没这号人,叫她去别处找,我现在这里稳住她。”避免她再和别的人接触,将这消息传出去。
钱袋子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道理,“那行,你千万要稳住,我这就去。”只是才跑出去两步,又觉得这样不好,尤其他是晓得无依无靠的日子最为艰难,所以于心不忍,“可她这样大着肚子,你叫她去哪里寻?万一忽然要生孩子,真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一尸两命?”
言巽听罢,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于是一咬牙,“回头我找个地方将她先安置在这城里,找个老婆子给照顾着,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再劝她走?”
“只要你有这闲钱,我是没意见的。”他还欠了沈羡之不少银子呢。说着,便要去府里了。
然而又被言巽给拽住了。
回过头对上的还是言巽那张的面孔,“你又怎么了?”钱袋子不解?一面随着他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沈羡之从外来了。
正向小妇人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冲过去,挡在沈羡之和那小妇人中间,好不热情,一个喊着王妃,一个喊着二小姐。
“你俩干嘛?”沈羡之知道他们俩要好,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她刚才远远就看着这边有个小妇人坐着,还大着肚子。
这天都快黑了,气候回凉呢,她一个孕妇怎么能坐在那石阶上?所以一把推开他们俩,“先让开。”
听到她的话,言巽和钱袋子就更紧张了,还没找好借口劝沈羡之进府里去。
身后就响起那小妇人催促的声音,“小兄弟,你不如先去替我传话吧,这天快黑了,要是我夫君没在这里,我也好早些找地方落脚。”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得天塌地陷,一切都完了。
沈羡之也趁着这功夫一把将他们俩扯开,朝着这小妇人问道:“你夫君是这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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