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虎躯一震,狗崽子保持着震惊脸,从噩梦中脱离了。
没有后续。
一击脱离。
“醒了?”
此时此刻,在阮向远面前的是那张活生生的、他所熟悉的英俊男人面容,那双漂亮的湛蓝瞳眸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时特有的失神,事实上,拥有人类正常欣赏水平的狗崽子认为,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雷切这双勾魂招子更漂亮的眼睛了。
雷切浅浅地打了个呵欠,沉吟地挣扎了一会儿,片刻后,才对那个瞪着狗招子冲自己发呆的狗崽子沉声道:“做恶梦了?醒了就把你的爪子从我胸口拿开,踩的很痛。”
阮向远不尴不尬地吐出舌头哈拉哈拉喷了雷切一脸热乎乎的气,将自己的爪子从男人的胸上拿开——不好意思哈,我就说了我不能累着,累着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变袭胸狂魔了你说怎么办,下回要是有个好歹的你总不能让老子给你负责吧对吧?
男人伸手将狗崽子的大狗脸挪开,爬起来后,说了一句让狗崽子心神幻灭的话:“起来吧,今天不排练,但是要去看着他们做舞台剧的道具,免得出什么乱子。”
看着他们,免得出什么乱子。
本人就是绝翅馆最大“乱子”的雷切,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
和他完全就是一个属性的狗崽子听着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如果王权者的这番话能顺着下水管道一路流向二十八层进入斯巴特大叔的耳朵里,那么很有可能二号楼的代理管事今儿早餐都吃不好——如果说昨天的排练雷切和狗崽子觉得被折腾得很累的话,那么临时担任导演的斯巴特大叔以及隔壁的独眼泪痣男只能说他们的心更累。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教猪教牛都教会了,就是教不会这神一样毫无演员天赋的一人一狗。
因为两主角的完全不配合,剩余的群众演员也被累得够呛——
所有犯人几乎都是排演完之后老老实实滚去餐厅吃饭吃晚饭马不停蹄回牢房洗澡睡觉,闹事儿的频率与平日里相比直接下降了百分之五十,由此可以看出,伊莱的这个馊主意带来的不仅是一百亿的巨额资金,还有在历史上从来不属于绝翅馆的片刻宁静。
今天阳光明媚,餐厅里却乌云密布气压很低,除了一号楼和四号楼的人虽然面带疲倦之外好歹还能正常地说说话,剩下两栋楼平日里相看眼烦的中二犯人们也不掐架了,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拿着盛放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早餐餐盘路过,脸上写的,全是“我想死”和“现在死”以及,“立刻就死”。
于是当这么一群死人脸的犯人聚集在昨天排演的这块噩梦之地,蹲在地势最高的裁判台上的雷切说了一句让他们几乎当场血溅三尺的话——
“打起精神来,你们能比我累吗?”
抹了把脸,斯巴特大叔指挥着两个二号楼的犯人嘿咻嘿咻地将让伊莱准备好的白色大幕布搬过来扑在篮球场的地板上,鹰眼和mt盯着三号楼的犯人三三两两去抗那上百桶即将用到的各色油漆颜料——那一桶桶的颜料被搬进来的时候全部都已经被商家贴心地开了封,掀开盖子就能用。
作为背景幕布的画布自然十分巨大,几个犯人索性拿拖把代替画笔——跟在这群扛着拖把进来的犯人身后的,是另狗崽子见之便十分亢奋的米拉,说实话,在昨晚梦见自己被这货谋杀了之后这会儿见到活生生的白莲花,阮向远觉得,太他妈亲切。
于是始终趴在雷切脚边死狗状的狗崽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斯巴特大叔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同一时间转过身盯着阮向远那张一看就是要准备不干好事的大狗脸:“今天你的活动范围就是雷切的两步之内,超出一步今晚加菜,狗肉火锅。”
阮向远:“……”
雷切:“啧,不要吓到我的小狗啊,大叔。”
“这真是我见过最挟的狗了,呵呵呵。”
斯巴特大叔一边说着一边环视满屋子的颜料桶,心里顿时噼里啪啦闪过一阵强烈地不安——这时候,和阮向远的目标米拉共同搬着一大块树桩的dk转过身冲大叔招招手,再一次地丢了个警告的眼神给耳朵天线似的高高耸立在脑袋上的狗崽子,斯巴特这才冲着dk那边走去——
阮向远伸爪子拍了拍雷切的脚,男人低下头对视上一双闪烁着好奇的狗眼,想了想,雷切只扔下了两个字——
“猎枪。”
阮向远这么聪明(……),蠢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懂。
剧本的最后,强盗拿着猎枪去争夺八尾狗的那一幕,就会用到猎枪——但是无论如何,伊莱是绝对不会允许枪支这种逆天的玩意出现在绝翅馆的,所以作为舞台剧的道具,他们只好用木头随便制造一下,上点像样的油漆敷衍了事。
值得一提的是,抽到了强盗这个角色的除了三号楼的三名犯人之外,作为二号楼的代表,强盗d的角色花落米拉家里——虽然只是恶霸的角色,但是很显然白莲花十分高兴能有一个出来抛头露脸的机会……
“鹰眼哥哥说了,我应该多更二号楼的犯人们互动一下。”
不远处的白莲花对着渐渐走进的斯巴特大叔如是说。
小花啊小花,你这是睡醒了么?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人际关机已经到达了生死存亡这个境界,虽然显然已经太晚,但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也好——于是作为对此的祝贺,狗崽子当场吐了一地。
阮向远蹲在裁判台上睡了一会儿,当它在一声巨响中悠然转醒睁开一只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拥有一头火红头发的蠢主人正帮忙扶起一台被他碰到的楼梯,打起架来身手敏捷的雷切在这种手工活的面前再一次暴露了他不习惯带智商出门的问题,一边说着毫无诚意的“抱歉”,一边帮某个敢怒不敢言的二号楼十层某犯人扶起梯子。
阮向远爬起来,啪啪啪地挠了挠脖子,从裁判台子上一跃而下,猛虎落地式稳稳落地。
然后他发现好像爪感有点儿不对,颠了颠踏踏实实地感受了一下那湿润润黏糊糊的诡异触感,意识到有什么要糟的狗崽子在斯巴特大叔忍无可忍的咆哮声中抬起头来——放眼望去,只见踩在他脚下的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上绘画着深林和蓝天——
哎嘿,画的还挺像啊——这大概是最后八尾狗变成精灵的时候,落幕时使用的幕布?
狗崽子低下头,淡定地看着幕布之上,那片“画的还挺像”的绿油油森林上,多了两巨大的狗爪子印。
再次抬起头,他看见了无数手中拿着沾满了蓝色颜料、白色颜料以及绿色颜料的犯人,此时此刻正站在画布的边缘,沉默地、满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篮球场里瞬间陷入了一阵尴尬,作为主人,雷切终于放开了手中那个之前自己撞到的楼梯,淡淡地一句“打死你”,狗崽子飞身往后一跳,转身带着一爪子的颜料开始夺命狂奔,于是定格在三分钟前的众人就这样看着那只肥硕的毛绒生物用四条腿在前面跑,在它的身后,二号楼的王权者用两条腿玩儿命地追。
神奇的是,从两移动中物体逐渐拉近的距离可以看得出,雷切居然还比狗崽子跑得快——
终于,在撞翻了第二桶颜料,看着一地五颜六色的狼藉斯巴特大叔已经崩溃地抬手抓住自己头发的时候,雷切一把抓住了狗崽子的大尾巴——
“嗷呜呜!”
——犯规!!!!!
狗崽子爪子打了两个滑,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结结实实地摔进了一大堆的工具里——
咔嚓一声,有什么木制品应声而断。
但是此时此刻很显然谁也没能顾上这个,雷切踉跄了下,随即立刻站稳,将狗崽子拖到自己身下啪啪照着屁股就是结结实实的两巴掌,被打得老实了,阮向远这才原地倒下,哈拉哈拉地喘着粗气累得够呛——它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四脚朝天休息感受劫后余生的快感时,这才看见,死人脸dk冲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然后阮向远看见斯巴特大叔的老伴就这样蹲下来,从它身后抽出了个什么东西——
“汪!”
——埃什么玩意?哦木头啊,谢谢啊,我说什么东西膈在背后膈得慌呢!
dk:“花一早上才弄好的枪托。”
阮向远:“……”
dk:“断了。”
众目睽睽之下,仗着自己听不懂人话的狗崽子抬起大爪子,镇重其事地拍了拍dk因为削木头而起了一层薄汗的手腕,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狗崽子大毛毛虫似的扭了扭,嗷呜了一声——
那什么,给你卖个萌,求不杀!
之后,直到这一天过去,整整一个下午,阮向远都像一只真正的工作犬那么靠谱——人们拖地的时候,它给叨着洗拖把的桶;人们画画的时候,它给拉着车运送一车车的大罐颜料;特别是dk沉默地缩一边重新削木头做猎枪的时候,阮向远颠颠儿地咬着一截截木头来回奔走,那叫个任劳任怨。
呸地一声将口中的那块合适做枪托的木头吐到dk脚下,阮向远整个儿瘫痪似的累趴下了——
“牙印。”dk捡起那块木头,不咸不淡地评价。
狗崽子嗷呜一声,伸爪子踹了一脚那块木头,摆着一副“爱用不用不用自己去拿”的臭德行。
“狗腿子。”
眼见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作为狗崽子辛苦一天工作的汇报,它的蠢主人用大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在狗崽子抬起头冲他哈哈哈地吐舌头时,雷切想了想,弯下腰在它长长的狗脸上亲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目的了这“夕阳西下男人笼罩在一层金色的余晖中弯腰亲吻他的小狗”这感人一幕的众犯人,无论如何都……温馨不起来。
荡漾的阮向远,如果此时此刻要采访一下他的想法,他大概会告诉记者,下一秒他就要登天,变成狗大仙了。
……
在鸡飞狗跳的排演日子里,和伊莱约定好的公演时间很快就要来临。
公演的前夜,天亮就要开始自己狗生中第一次登台并且还是主角的狗崽子前一晚紧张得没睡好。
舞台剧公演的当天,天刚蒙蒙亮,从外面的天气来看这似乎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天气,绝翅馆的二号楼三十一层卧室里,闹钟“嘀嘀嘀”地响了起来,床上的生物动了动,乱七八糟地探出一只男人的手飞快地按掉闹钟然后似乎是受不了低温飞快缩回去,在他的这个动作期间,锲而不舍的脑中开始了第二轮嘀嘀嘀——
“啧。”
温暖被窝中的男人发出一声暴躁的声音,索性掀起被子盖住脑袋从此世界回归于宁静。
清晨赖床被子滚动的间隙中,另一个半死不活躺在他身边的毛绒生物有了反应——
软趴趴贴在脑门上的毛绒耳朵忽然像是收听雷达似的竖起来,抖了俩抖,迷迷糊糊地睁开狗眼,挂着(自认为有但是狗毛挡住了)的黑眼圈,狗崽子一个翻身滚轱辘似的跳起来。
然后被有起床气的蠢主人一巴掌拍回床上:“瞎亢奋什么,睡。”
“嗷呜!”
——睡个屁!
狗崽子翻了个大白眼,从床上跳到地毯上,在柔软的地毯上晃悠了一圈,他来到木架子下面,此时的阮向远再也不是半年前蹲在架子前只能仰头围观的狗崽子了,现在他只需要用一张椅子放在木架子底下,前爪搭在椅子上站起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跟金鱼缸里的小黑小红小花打招呼——
狗崽子湿润的黑鼻子顶在金鱼缸上,盯着鱼缸里受了惊飞快往后游去的金鱼们,专注自娱自乐三百年的狗崽子乐颠颠地咧开大狗嘴,嗷呜一声,他从椅子上跳开,闭着眼都能不碰到东西那么熟练地,一路轻车熟路摸到了门外固定的厕所那儿翘起狗腿,一脸享受地,嘘嘘。
嘘完了转身,回牢房,进门左手边,叨起粉红色的狗盆子,一路贼手贼脚地摸进卧室,跳上床,大爪子掀开蠢主人盖在脸上的被窝,将狗嘴里的空无一物比洗过还干净的食盆扣下去——
“嗷呜汪汪!”
——起床!老子要吃早餐!
然后雷切这才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挂着一脸睡不醒从床上爬起来,伸出手揉揉趴在床边一脸期待等投喂的狗崽子,一边伸手摸浴袍一边懒洋洋地说:“早啊,隼。”
“嗷嗷!”
——你也早啊,蠢主人。
雷切伸手抓浴袍的动作一顿,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今天好像是公演的日子?”
狗崽子:“汪!”
当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不要脸地凑过来求摸时,男人微笑,眼角变得柔和下来——
他的小狗终于长到了成年。
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早晨起来,男人会花半个小时冲凉,这个期间里,狗崽子会花十分钟飞快解决自己的第一轮早餐,然后去浴室门口蹲好,等男人出来换好衣服——通常在雷切扣好扣子的最后一秒,原本蹲在地上歪头认真看他穿衣服的狗崽子就会嗷呜一声掉头就走,率先开路用大脑袋顶开牢房的门,然后一路小跑到楼梯边,站起来一爪子准确地拍向通往一楼的摁键,再次蹲好,等雷切慢慢吞吞地走过来时,电梯正好在他们面前打开。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地进入电梯。
放在平常,他们就要去晨练或者餐厅开始正式的早餐了。
然而今天却有所不同,出了二号楼,他们转声就走上了通往三号楼的路上——三号楼的天台因为拥有一座非常合适做道具的小木屋成为了他们的舞台剧最后共同商量决定公演的场地,最开始的时候,联想到了那个噩梦狗崽子还囧了下,后来一想卧槽不至于吧,也就欣然接受了。
雷切带着狗崽子来到三号楼顶层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各就各位地布置场地了,见到雷切,斯巴特大叔立刻凑上来说了些有的没的废话作为战前动员——阮向远耐心听了一会儿,觉得大叔的话基本可以总结为“不要乱来”四个大字。
百般无聊,狗崽子扭头走开,颠颠儿踩在干净的积雪上,他吐着舌头猥琐地摸到道具箱旁——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四支dk巧手制造的以假乱真猎枪,狗崽子依稀记得这玩意还是自己当搬运工运的木头呢——也算是老子的劳动成果了吧?
这么一想顿时兴趣就上来了,抽着鼻子凑近猎枪闻了圈儿,变态地欣赏了下自己的劳动结晶,看着看着,忽然就觉得哪里不对——
整整齐齐摆着的四只猎枪,枪托完整光滑……
所以,象征着劳动最光荣,属于老子的牙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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