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罗熙是。
郑敖不知道我为什么从刚到北京的浑身戾气,一下子接受了他,他也不想知道。他天生好运气,一切好事都轮得上他,多一两件也不稀奇。
但是他没有想过,一个人如果在医院要呆很长的时间,又没有事做,会去做什么呢?
我的选择是去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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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院里的孩子,常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没有缺陷的都被领走了。我小时候一直很正常,后来李家收养我之后,做过全面体检,医生说可能有过先心病,已经基本自愈,不建议手术。
后来我也觉得身体尚好,没有在意有时会觉得呼吸困难之类,反正深呼吸几口就好了。
到南方之后情况加重,常常梦魇,有次半夜醒来,感觉整个人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一点气也喘不过来,只听见睿睿在婴儿床上哭。
其实在郑家的时候就有征兆,只不过存心瞒着不说,后来到了南方,渐渐严重了一点,其实也还好,除了偶尔会有一阵子呼吸困难,都还好,睿睿大了我就很少抱他,也不担心会摔着他。去诊所看过,说可能是劳累导致的。
因为是罗熙亲自电话过来关照的缘故,军区医院的医生很是重视,有个瘦瘦的中年医生带着我在医院里走来走去,到处做检查,越检查脸色越沉。最后大概医生天性压过罗熙的名头,把我一顿好骂。
其实他开骂之前我就有预感,因为他先问过我有没有家人陪着来,我说没有,其实那时候心就沉了一沉。
他大概觉得我可怜,就收敛了几分功力。大意是我年纪轻轻就不好好爱惜身体,心脏病都发展到三期了,肯定没有定时体检的习惯,又说什么心肌炎,又是什么扩张型心肌病,又责怪我不好好填家族病史,然后追问我这几年来的感染历史,有没有过重感冒。他说可以治疗,但听起来似乎只是修补,心力衰竭就用强心药,心律失常就用电疗,猝死可能性45%。
人生真是轮回。
我因为先心病被抛弃,然后自愈,最后又回到心脏病上。
医生问我有没有重感冒,我能够想起的,就只有那次在李家和郑敖闹翻之后,自己在租的房子里烧得昏死过去的那场重感冒而已。
因为我不肯留院治疗,医生把我骂个狗血淋头,那时候我还没决定和郑敖在一起,我想我并不算军人家属,后来郑敖来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机亮了,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我并不知道那是谁的电话,我是看了他的脸色才知道的。
记得宁越电话号码的人,是他。
那瞬间我忽然觉得很灰心。
–
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我也不是没给过自己机会。
他仍然那个他,我也仍然是这个我。他今天不接,明天不接,总有一天会接。我今天不答应,明天不答应,总有一天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我不想等到那天了。
叶素素说,他以为我死了,也愿意找我一辈子。李祝融说,能拦住他们这种人的,只有死亡。
那就死好了。
就让一切停在最好的时候。我很自私,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我不要等到将来大家都意兴阑珊那天。如今花开正好,酒意正酣,就停在这时候吧。没有背叛,没有后来的物是人非,就好像一切都是很好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快被郑敖骗过去。
我没有很想要的东西了,也没有很执着的爱好,李家的钱还了,李祝融愿意放下权力陪着我爸去南方,这么多年看下来,我渐渐也相信了李祝融。
一直以来,支撑我往下走的,不过是责任而已。
睿睿大概会很伤心,但总会过去,他才三岁多,很快会发现许多新的好玩的东西,他会渐渐忘掉我,就好像忘掉了牛牛一样。他知道我并不是他的父亲,郑敖才是。他们多么像,这世界有那么多好东西在等着他们。
医生说保养得当的话,也能够活很多年,但我并不想活很多年了,我只会慢慢被碾碎,我不想变成自己也不认识的人,给出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给的东西。
时间于我并无意义。
我没有夏知非,也就做不成陆非夏。
让我做钟离吧,停在最好的那天,草长莺飞春水暖,陌上花开油菜黄,都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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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钟离是许君里李祝融朋友季野的情人,心理医生,后来自杀了。
82愤怒
从罗家回来的时候,家里刚好在摆饭。刚刚没在罗家吃饭,睿睿一直嚷着饿了,大概是怕我跑去别的地方,用这方法催着我回家。
管家最近见我都是一副见了救命稻草的样子,这两天还加上了投诉这一项——大概他受了郑敖欺负也没什么好倾诉的地方,要是找错倾诉对象的话大概还会怪他事多,竟然敢挑郑敖的错。只有我这里会承认郑敖也是有错的。
“许先生……”管家一副藏了一肚子话的样子,我倒是想躲开,只怕他憋在心里要爆炸:“先生不肯吃饭。”
我抱着睿睿,走过下着雪的前院,还好郑偃帮我打着伞。来的时候忘了带睿睿的小斗篷,只能用自己的外套裹着他。看管家实在是表情恳切,就回头问了句:“他怎么不肯吃饭了?”
“一直在忙,说是不想吃,但现在都快一点了,总不吃饭怎么行……”管家絮絮叨叨的:“催了又嫌我烦,没点好脸色给我。”
睿睿嫌他啰嗦,从我怀里钻出来,朝他做个鬼脸。管家一副如遭重击的样子,没有再说了。
我把睿睿放在沙发上,用手暖着他脸蛋。睿睿笑起来,在沙发上爬来爬去,房间里暖和得很,我怕他感冒,不准他把外套全脱了。
“今天有什么吃的?”我问管家。
“有刚到的石斑鱼和海参,蘑菇也不错,可以炖野鸡。”管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倒是对我意图不太确定:“要做什么菜给先生吃?”
“不用叫他,我们吃就好。”我摸着睿睿的头:“睿睿饿了,弄点快的菜,不用炖了。”
管家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叫先生吗?”
“他不是不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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