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血块凝结在一起,要清理干净十分费力,楚无念没有帮人清理伤口的经验,手法不够细致,有好几次都碰到了这人的伤口,伤口稍微一碰触,血又流出来,急得她眼泪不停往下掉。
可再抬头看向这人一眼,却发现他脸上一点痛意也没有,只温柔浅浅地看着眼前认真帮他清理伤口的人,眉梢还往上勾着,哪里像是受了伤的人?
好像从见到他带着伤入门的那一刻起,担惊受怕地只有她一人,他却半点事也没有,心里一阵恼怒,楚无念只闷闷地抹去自己的眼泪,帮他擦拭伤口的力道也重了一些。
痛意从伤口上袭来,疼得赵止洵倒吸一口凉气,“很疼。”他小声抗议,扯了扯她的衣袖。
“现在知道疼了?”
她赌着气,连看都没看他。
“那你呢?”
这人长长的眼睫,阖动了下。
“嗯?”
楚无念抬眸,不解地看他。
“你之前伤得比我还严重,不是连叫都没叫一声,只一个人默默忍着。”赵止洵靠在软垫上,手枕在她的双膝上,眸光里带着怜爱。
眉头一撇,她低声回,“奴婢习惯了,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况且你还是女子,若是寻常女子受你那样的伤,少不得要哭哭啼啼上好些日子,还要担心自己能不能嫁得出去,你倒好,连吭都不吭一声。”
不知为何,这人说着说着反而自己生起闷气来。
“怎么能一样?!您从小就养尊处优,出门有随从仆人跟着,进了府有老夫人疼爱,奴婢自小就在掖幽庭中过活,平日里轻则就是挨着皮肉之苦,重了就是掉脑袋的事,能只挨这些皮肉之苦,奴婢已经很感激了!”
给他上完药,楚无念将手里的汗巾往水盆里一甩,溅起一团水花来。
她细长的双眉横着,鼻翼还在来回扇动,眼睛里的水雾更浓了。
这是拿他当天上的月亮供着呢。
赵止洵软下双眸,伸手想要将她拉近一些,却发现使不上力来,手举到半空,只能顿住,可怜巴巴瞧着她。
这人求软的样子,没了往日里高高在上,仪态威严的模样,只剩下湿漉漉的眉眼,像是求主人怜爱的小狗。
“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楚无念闷着一口气坐下,赵止洵叫了雨堂一声,让他进来将残局收拾了。
看到楚无念在给赵止洵认真包扎伤口,雨堂才稍稍放下心来,端起水盆走了。他何时见赵止洵受过伤,方才见到他一身血的走进来,他也被吓死了好吗?!
此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手指尖上捻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待看到包扎得差不多,楚无念才用剪刀将纱布剪下,给他打上一个十分随便的结。
“好了。”
她动了动唇齿。
抬眼,却看到这人正盯着这个结看,“不好看。”他撇撇嘴。
“啊?”
楚无念顺着他的眸光再看了一眼,确实不好看,别扭得很。
这人连自己的相貌长什么样都不在意,怎的就这么在意这些小细节,楚无念心里唏嘘一声,但没说出口来,只帮他解开,又重新系了一个。
这回系的这个齐整了许多,这人低头自己将系成结的纱布捋平,这才松开皱在一起的眉眼。
可算是高兴了。
楚无念摇摇头,真是难伺候。
“对了,您还说是怎么回事呢?!”
在赵止洵的怀里躺了半晌,她急急起身,拼命做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就是不想再听这人说什么被疯狗咬了之类的胡话。
“周抚霖和令妃到刑部中去抢涉案之人,还私自调动了护卫军,我与他们起了冲突,这才受了伤。”
他敛眸回道。
楚无念的眼睫颤了颤,“那陛下中毒一事,查出来了?”
“嗯,等明日陛下醒来,周抚霖的皇室之路也就到头了。”赵止洵沉眉。
周抚霖的罪名比周祁炎的罪名重多了,周祁炎只是贪贿百姓灾银和赋税,可周抚霖直接在周文王的身上动手,这弑君的罪名,怎么着都会落到他头上,他就算是不掉脑袋,这辈子兴许都要在天牢中度日了。
“那您的计谋不就达成了?”楚无念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腕。
周祁炎和周抚霖都倒台了,放眼望去,整个皇室之中也就周北宁能独当一面,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还小,瞧周文王的身子,也在位不了几年了,这以后的功绩必定都不能超过他。
“嗯。”
他风轻云淡地点头。
看那个样子,似乎他做的只是一件细微之末的小事,一点都不足以让人敬佩,可能把大周的大皇子和大皇子一前一后斗下来,这心思定是要十分缜密的。
“那您往后要做什么?”楚无念好奇地问。
“此时做什么,日后也做什么。”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王爷,奴婢能不能求您个事儿?”
踌躇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来。
早就看出这人跟他说这些话不是简单地闲扯,赵止洵低眸就问,“怎么?”
“日后若是您发现朝中有不当之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她这么问,就差将宇文青云是魏长朝的事曝出来了。
可这人何其睿智,怎会听不出她到底想问的话是什么,偏生还伸手点一下她的额角,笑着回,“你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您就当是奴婢吧!行吗?!”
她朝前蹭了一些,用手撑着身子,没倚靠到他身上,怕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你的话当然行了,可若是旁人,还是跟你有情分的人,可就不行了。”他微微笑着,眼里带着笑,实则笑里藏着刀。
他已经很明白地告诉她答案了。
“为什么?!”
果不其然,方才还十分温顺的小猫,立时炸起了毛,直直瞪着他,恨不得往他脸上抓两道口子。
“他同你有情分,我自然不高兴。”
赵止洵坐起身子,一副霸道样子。
看得楚无念眨了眨眼,真的只是这样吗?
凉小小 说:
今晚有事,明晚恢复六千。
第七十二章:你是偷偷跑出来的?
刑部里的局面被赤羽卫控制下来后,司马修带人回了宫里,顺道派人到各个官宅中通知在朝为官的臣子,让他们到椒华宫中,周文王昏厥不醒案子今日要结案。
酉时,各府的臣子都收到了消息,纷纷赶到椒华宫中,宫里已经亮起了华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么着急地将他们叫进宫,臣子们纷纷低头窃窃私语。
待众人在椒华宫中落定,司马修才让人将周抚霖和令妃押上来,他们的手上戴了枷锁,发髻凌乱,看起来十足狼狈。
周抚霖的内臣直接就站出来怒斥司马修,“二皇子乃七珠亲王,你这么镣铐,是何居心?!”
“诸位大人息怒,待本官将二皇子和令妃娘娘的罪行陈述出来,你们再来斥责我也不急。”
司马修端直身子,气势上不输他们分毫。
这下,没人敢反驳他了,只能恶狠狠站在他面前,心里有气又不敢言,谁都怕跟着周抚霖陪葬。
“这么着急将诸位大人叫来,是因为刑部出了一桩大事,此事牵扯到陛下昏阙不醒的案子,本官决定将原定于明日结案的日子挪到今日,好等陛下醒来,换他一片亮堂的朝局。”
司马修站在台阶上,一脸威凛地看向下面的臣子,他心底是有些站不住的,可如今这件案子被他揽到手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周北宁站在他后面,脸上浮现出笑意来。
周抚霖在椒华宫中的势力已经被清除,此刻只要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周文王醒来之时,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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