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这么着急赶来,看来一定是有急事了?”不同于面前满脸透着焦急的人,她的神色十分淡然,给他倒下一杯茶。
“本皇确实有急事要温姑娘帮忙。”周北宁连口茶水都没喝,一心只想着门口暴乱的难民。
“四皇子莫急,先喝杯茶水缓一缓。”温苼将他面前的茶水又往前递了一寸。
皱了皱眉,周北宁垂下眉头看向面前的这杯茶,这才拿起杯盏,浅饮下一口,他神色微凛,问向面前的温苼,“温姑娘,这江北城中除了之前帮皇兄办事的官员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在操控?”
温苼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没想到大殿下都被贬到汴州了,四皇子还肯唤他一声皇兄。”
周北宁稍稍敛眉,“皇兄只是被贬谪而已,他始终都是我的皇兄。”
即使是心里很急,他也还是很有耐心的在回面前这人无关痛痒的话。
温苼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其实,若是你没那么快将那些官吏抓起来,只怕那些难民还不会暴乱。”
“温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抓那些官吏是为了他们好,他们怎会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
周北宁不解地看着她,眉头焦急地缠在一块。
温苼带着疲惫的双眼沉下去,“就是因为你抓得太快,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才能借机制造更大的暴乱,好让江北之地彻底陷入恐慌中。”
脸上现出一阵惊愕,周北宁原以为江北的问题就是民怨积压太久,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层这么深的关系,他抬起头来问她,“那那股势力的头领是?”
“在知府府衙门口煽动民怨的那个大汉叫达智刚,是威远镖局的门徒,大周八年,大殿下接手下江北赈灾的差事后,威远镖局就一直在为江北的百姓发声,护着他们免受官差的打压,还带头反抗朝廷,对朝廷下下来的命令没一条规守的,这民怨积久了,大周朝廷便成了江北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威远镖局则成了他们的保护伞,他们只会听威远镖局的话。”
说完这一番话,温苼轻咳两声。
“所以,就算是本皇将那些官吏都抓起来,他们也不相信朝廷是真的来赈灾了,而以为朝廷只是来重演之前的画面?”
周北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江北的差事,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嗯。”温苼点了点头,敛好身上的衣衫,“四皇子不妨到威远镖局中走一趟,那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卫霹刃早就与蒋太厉勾结多年,从中牟取了不少灾银,您可扮作城中的官吏过去与他会面,兴许会有些收获。”
“可是府门口的难民?”
周北宁心系江北车女的百姓,方才还没出后门时他就听到府门口的动静声很大,想来已经引起不少骚乱,他若是不出面,怕场面控制不住,到时候伤亡更大,民怨积压更重。
“四皇子这会回去也阻止不了他们,倒不如从根源上入手,江北的民怨,没有那么简单。”
见他犹豫不决,温苼再提点了他一句。
其实,周北宁也不过才见了温苼一面,母妃教会他不要轻易信人,可赵止洵又嘱咐他遇到棘手的事时,可要求助眼前的人,方才她的话看似没有疏漏,但让他弃掉那些受害的百姓不顾,他有些于心不忍。
“四皇子该知道,行大事者,该断则断。”见到他眼里猜忌的眸光,温苼话里的语气没那么好了。
“好,我这就去。”
就是有了赵止洵的指点,他才有了今日的位份,这会对于赵止洵向他举荐的人,他也选择深信不疑。
看着那抹渐渐离去的暗纹长袍背影,温苼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到底是年纪尚浅,修为还不够。
温苼稍稍皱了皱眉,但愿周北宁能不负赵止洵所托。
得了温苼的提示,周北宁没回知府衙门,直接去了她口中所言的威远镖局,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热闹得很,门口没人守着。
周北宁下了马,抬步走进镖局的大门,结果脚步一迈进门槛里,就看到练武场上坐满了难民,还有几个躺在担架上的,有郎中替他们看伤,一看便知道是方才在知府府衙前闹事的难民。
看来,威远镖局收了不少难民避难。
周北宁回过头,让穿了便装侍卫们在外面候着,他独自一人走进去,找了一个忙里忙外的伙计问,“你们这谁是当家的?”
伙计一听,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一脸的雍容华贵,一看就不是他们之中的人,再打量一下他身上的穿着,脚踩织锦云纹靴,腰间挂着佩玉,身上制成长袍的锦缎缎面光滑,穿得比城中的公子爷还要好,他微微眯眼问,“你是何人?”
见他警惕性十分的重,周北宁沉下眉头,“我是之前帮太子殿下办事的官吏,有急事要找你们总镖头。”
再仔细打量他一眼,伙计的才将他带到后院中,让他候在院子里,上前对屋中的人禀告道:“总镖头,有人寻您,说是之前帮太子殿下办过差事的。”
里头的人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是。”
伙计退下,拱手让周北宁进去。
他人一进去,屋门便被关上。
里面的虎头座上,坐了一个大汉,虎面雄风,面向看起来不太好惹,“朝堂派来的官差没有把你抓进去?”
卫霹刃一双浓眉大眼盯着眼前的人,脸上一片唏嘘。
“这么多官吏,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周北宁顺着他的话往下搭腔。
他没瞧出端倪来,只干笑两声,“还不知道你贵姓?”以往他只跟蒋太厉接头,至于整个江北城中,有多少官吏与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行,其它的他一概不接手。
“总镖头不需要知道本官的官衔,我只想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朝廷这回派来的官差手里多了一千万两赈灾灾银。”
周北宁敛下眉头,努力扮演一个老成的贪贿官吏。
卫霹刃的脸上一惊,“你说的可是真的?!”朝廷派来的官差刚来几日,他还摸清对方的来头,只知道对方今日将之前参与太子殿下贪贿一案的官吏都抓了进去,这才趁机让达智刚去引发暴乱,想从中再捞一笔。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他自然震惊不已。
“不然本官怎会这么着急来找总镖头?”周北宁勾起嘴角,眼中露出狡黠来,“一千万两白银啊,到时候总镖头可以拿大头,我拿小头就行,毕竟本官不能出力,只能出些计谋。”
眼前的人,像是已经计划好了,来寻他合作的,同之前的蒋太厉一样,只是这人的来头太过奇怪。
卫霹刃没有答应下来,“我只是一个粗人,不知道大人的头衔,此刻朝廷派来的官差就在江北城中,若是大人引我入局,到时候自己溜了,我成了瓮中鳖又当如何?”
到那时,他可是连哭的地都没处找了。
“那好,这两日我会让总镖头看到我的诚意。”知晓他在权衡利弊,周北宁没再急着下饵,见好就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好,就这两日,我等着看大人的诚意。”卫霹刃没为难他,让刚才的伙计打开屋门,将人放走了。
回到马车上,周北宁重重击了一下茶桌,桌面的茶盏里溅出几滴茶水来。
看得出来那个卫霹刃小心谨慎,这几年他将自己的身份掩护得很好,一边收复难民,一边跟江北的官吏相勾结从中获利,江北的难民们对他深信不疑,就算是朝廷找到了证据,只怕那些难民也不会信,只会觉得是朝廷在骗他们。
周北宁皱了皱眉头,头有点大。
而自从那日匆匆从宇文青云的屋子里退出去后,楚无念想再寻偷溜进去的机会都十分的难,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只能在他的院门外干着急。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干嘛?”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喝斥声,将她吓了一跳。
她急忙转过身子,朝身后的宇文池落低首,“小姐,奴婢,奴婢今晨到小将军的府里清扫时,不小心将身上的平安符弄掉了,那是奴婢的生母生前留给奴婢唯一的一样东西…”
她哽咽着说道,眼泪说掉就掉,这样才真实。
宇文池落仔细凝着眼前的人,“是你!”想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是那日帮她赢了宇文青云的丫鬟,她这人平日里虽蛮横些,可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帮了她她都会记在心上,“那你跟我进来!”
说着,她便直接拉起楚无念的手,将她扯进宇文青云的院子里,“在何处掉落的你可还记得?”
将人扯进去后,她才低声问她。
“奴婢是先扫了外边再扫里屋的。”楚无念也不再含糊,张口就胡诌,将搜寻范围扩大一点,这样才能不惹她起疑。
“那你赶紧去找找看吧,绿珠,你也帮着她一块找。”这丫鬟都说了是她娘亲生前送的,想必贵重得很,她也不想让那个平安符就这么丢了。
“是。”
绿珠应道。
“谢小姐。”
哭着道谢后,楚无念才抬步往前走。
“怎么了?”
刚练完武的宇文青云,看着她们三人往他的院子走来,皱了皱眉。
宇文池落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那个丫鬟的平安符掉在你的院子里了,方才我过来时,看到她在院子外徘徊了许久,一问才知道是想进来找东西的,哥哥,那可是她娘亲生前留在她的唯一一样东西,你就让她进你的屋里去找找吧。”
难得的,宇文池落对府上的下人说起话来。
宇文青云疑惑地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那低眉顺眼啜泣的丫鬟,眼眸一闪,“是那日射箭让你赢了的丫鬟?”
“对…”
宇文池落抿抿唇,应出声来。
“我说你怎会忽然这么好心。”宇文青云轻嗤她一声。
“那哥哥这是答应了?”
宇文池落扬扬眉,晃一下这人的手。
“嗯。”
宇文青云点下头,凝了面前低着头的丫鬟一眼。
“谢小将军。”
佯装感激涕零地感谢这人一声,楚无念拔腿就往他的屋子里跑,那副焦急的样子,说是进去寻东西的,还真没什么出入。
宇文池落将他拉到石凳上,拿出泛舟回府那日买的两个蚂蚱,放到他的面前,“哥哥,你挑一个。”
她特意偷偷买了两个,就是想将一个送给他的。
宇文青云将幽深的眸光收回来,落到石桌上的两个蚂蚱上,“这是一对?”他挑挑眉。
“嗯”宇文池落点点头,“一对怎么啦?”她不解,可耳后根却微微发烫,又解释了一句,“我们是兄妹呀!自然是要挑一对的。”
“可你知道的,我不爱这些玩意儿。”他撇撇嘴,他只爱兵器和兵书。
“我知道,可我喜欢,好哥哥,你就当是为了落落,挑一个留下来好不好?”宇文池落软了声音,眉头上满是娇憨,没了往日里的蛮横。
双手搁置在双膝上,宇文青云看着石桌上的两只蚂蚱犯难,不过是两只小玩意而已,可他却要考虑许久,最后挑了一只身形稍大一点的那只。
“那哥哥可要收好喽!我也会收好的!”她就像是拿到了最喜爱的东西,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发髻上的珠钗晃动得厉害。
耳畔听着屋外的嬉笑声,楚无念轻手轻脚来到前几日在这人屋子里见到的那幅画面前,抬手慢慢将画卷翻起来,一个暗格落在她面前。
眉心跳动一下,她将暗格打开,里面摆了一个年份久远的盒子,上面的红漆已经掉落了一些。
“嘭!”
直到盒子发出一阵闷响,她才将合上许久的盒子打开。上面铺着一块锦黄色的布,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布,她颤着手将小布展开。
大魏二十年七月二十七日亥时,出云宫诞下十殿下。
锦黄色的小布下,遮盖住的是与她身上戴的同成一对的圆形雕纹玉佩,上面刻的小龙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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