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来给我抱。”他朝她伸出手去,楚无念挪了挪身子,小小的一坨融到他怀里,让他抱了个满怀。
“明日你就要去卫陵了,我得多抱一会。”他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上,温热的气息覆在她的耳畔,她耳廓轻颤,嘱咐道:“王爷,我走了您可要好好与老夫人相处。”
赵止洵晒她一眼,“你怎么不说让老夫人好好与我相处?”
“百善孝为先,自然是你先与她好好相处。”她抬起脸来,认真地与他说教。
赵止洵想了一会,方才点头道:“好,都听你的。”这人听了,这才满意地将脸贴到他的心口上。
他的体温透过衣衫,渗入她的脸颊中,覆上一层暖意。
宋承誉从亲王府里出来,直接就去了鹤鸣楼,那昭华姑娘的曲子,他可是念念不忘的,余音绕梁之曲,怎会轻易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可他刚进楼,身前便撞来一个人,一身的酒味,宋承誉嫌弃地将人推开,“你这人怎么如此大胆,连爷都敢撞?”
他轻喝一声。
那人晃晃悠悠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宋承誉吓得往后退一步,“苏,苏大人,你怎么喝成这样?”
身为朝廷官员,在酒楼中这般花天酒地,若是被有心人抓到,状告到御前,保不准让他的官衔降一级。
“小宋公子,你帮帮老夫,老夫的小女与太子殿下一同被贬到了汴州,今后老夫想再见她一面都难,你帮我到王爷的面前求个情,只要他开口,陛下定会让老夫的小女回长安城,不必再受贬谪之苦了。”
苏贤庆的这番哀嚎,惹得长楼廊上来往的人看过来,已经有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纷纷在猜测宋承誉和苏贤庆的身份。
脸色黑了下去,眼看着自己都要被这神志不清的人拉下水,宋承誉急忙将他拉进一旁的厢房中,沉声道:“苏大人,这可是在鹤鸣楼里,你这般吵吵嚷嚷的,不仅害我丢了官衔不说,连你也不会好过!”
宋承誉扯走被他紧攥的衣角,脸上气呼呼的,实在后悔今日过来,他该听赵止洵和沈微之的。
“老夫已经没了女儿,就算是这官衔丢了也不在乎!”
苏贤庆坐在圆凳上,板着一张脸,眼睛半睁半闭,胡子吹了又落。
“自作孽!”
瞧他这副样子,宋承誉忍不住暗骂一声。声音虽小,却传入了苏贤庆的耳中,他拿起官架子来质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宋承誉白他一眼,过了半晌才继续道:“王妃不过是被贬谪,她不能回长安城,你可以到汴州去看她的嘛。”
闻言,苏贤庆却抽了一下鼻子,眼眶都红了,“你说得轻巧,去汴州的路何等的艰苦,就算是老夫想去,这副身子想必也受不了。况且老夫也被降职了,陛下严令不得让长安城中的官眷去探视,我怎去得了。”
他红着眼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根,眼神里难得的露出温情来。
这人也会有父爱?
莫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宋承誉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初拼了命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周祁炎和这会在他面前哭诉的苏贤庆是同一个人。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听到他的声音,苏贤庆又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笃定地看着他,“你就帮帮老夫吧!”
赵止洵和他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宋承誉撇撇嘴,“我是不会的。”此话一出,苏贤庆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来,大抵是看他这副样子太过可怜,他又补充道:“就算是我去跟正琅说,他也不会进宫跟陛下求这个情的。”
身子往下重重倾了一下,苏贤庆没再求他了。
瞥他一眼,宋承誉开门走了出去。他看向昭华姑娘的厢房,想想还是下了楼,折腾了一番,他也没兴趣听曲了。
出到外面,车夫问他要不要回府时,他却说了一句,“去亲王府。”
瞧瞧,还是没忍住要帮这人去说一声。
那会儿,赵止洵还在抱着楚无念,二人靠在软垫上一同翻戏文看,惬意得很。
听到雨堂说宋承誉又来了,赵止洵皱了皱眉,才松开手道:“让他进来。”
“哎。”
雨堂忙退了出去。
楚无念从他怀中坐起来的,捋好身上的衣衫,宋承誉进来,看到端坐的二人,硬着头皮上前去,不知如何开口,他故弄虚玄地道:“正琅,你猜方才我在鹤鸣楼里撞见谁了?”
“有话就快说。”
赵止洵毫不留情地回他。
被他这一震,宋承誉摸了摸鼻子,方才开口吞吞吐吐地说:“也没别人,就是那苏贤庆,他在里面喝醉了,瞧见我就拉着我一顿哭诉,说是我与你的关系好,让我来与你说一声,看你愿不愿到陛下面前替那苏锦瑟求求情,让陛下别再将她贬去汴州了。”
说着,他悄悄看这人一眼,解释了一番,“我本不想来的,可见他实在可怜,这才想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所以才来跟你说一声。”
成不成看这人,反正他已经讲话带到了。
心里一顿轻松,他暗自呼出一口气。
赵止洵微微皱眉,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所以,你这是在替苏贤庆说话?”
他还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对方才点下头来,“嗯”了一声。
赵止洵盯着他笑了笑,也不说话,盯得他心里发憷,“怎么?”要是不答应好歹说一声,别这么看着我。
他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这人的气势太压迫人,他不敢靠近。
“滚。”
下一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秦天拉出了屋子,屋门一关上,人被拦在秦天跟前。
“哎…”
宋承誉张张口,欲要说上一声理,身前的人忽然横出一把刀,吓得他身子朝后晃了一下,差点跌到石阶下面。
“野蛮,太野蛮了…”
小声嘀咕着,他一溜烟,急忙出了这人的院子。
还真不该来。
苏贤庆,你女儿是死是活,你自求多福吧。
他撇撇嘴,上了马车,从亲王府前逃离。
苏锦瑟身子娇弱,自从和周祁炎一行人到汴州,她就一直生病,整张脸都瘦了一圈。
周祁炎心疼得紧,日日都守在她榻边上。起先还在太子府里时,他就十分宠爱她,这会到了汴州这荒凉之地,看到她被折磨成这样,心里愈加疼惜。
“殿下,妾身的身子娇弱,没能好好伺候您,让您受苦了。”苏锦瑟一脸惭愧,眼神痛苦地凝着他,眼中泪光点点。
“爱妃放心,本宫没事。”
周祁炎抓着她的手安慰她,看到她这样他很是不好受,若非是贪贿的案子被揭穿,此刻他还安然无恙地待在太子府里。
“我会写信给爹爹,让他帮忙找找关系,兴许过不了多久,殿下就能重回长安城了。”
她脸色苍白,说完轻声咳了咳。
“你父亲也被降了官职,就别让他费力了,你安心养病,这些事不用你来想。”他揉着她的手,话里满是宠溺的语气。
“王妃,您该喝药了。”
陪同来的贴身宫女湘儿端上来深褐色的药,看起来难喝得很。
她闻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给本宫吧。”周祁炎从湘儿手中拿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方才递到苏锦瑟的面前,“爱妃要按时喝药,这身子才能好,本宫许久都没和你一同出去走走了。”
他们入住的行宫不大,小小的一座,除了有两座后花园,别的玩处再没有了。可来了好几日,周祁炎也没去看过,一直守在苏锦瑟的榻前。
“嗯。”
即使很苦,苏锦瑟还是咬牙喝完了。
周祁炎的眼下一片乌青,嘴边还长了胡渣,她一看就知道他已经连着好几日没睡好,除了忽然失势的心里落差,还有没日没夜的照顾她,她得赶快好起来,不再让这人操心。
喝完药,她乖乖闭上眼睛。
周祁炎抚着她的发丝,直到人睡着了,方才走出去。
除了苏锦瑟不适应,周后倒是还好,此刻坐在房中,正闭目养神,见周祁炎从苏锦瑟那儿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向身前的儿子,“瑟儿的病还没好?”
他连日来没日没夜地照顾她,她心里是清楚的,这会看到周祁炎站在这,开口便是问了他一句。
“嗯,瞧着还是虚弱得很。”他的脸上,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心疼。
“炎儿,我们到这来,是休息养伤的,你要时刻谨记这一点。”他把太多的心思花在苏锦瑟身上了。
“儿臣明白,可瑟儿的病不好,我就没心里做别的事。”他的声音弱了几分,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分散太多在苏锦瑟的身上了。
“她的身边有湘儿顾着,不过是喝喝药调养一下。”周后一脸淡淡然,显然不满他这么顾着苏锦瑟。
“儿臣明白。”
过了一会,周祁炎应承下来,再陪着她在屋中坐了一会,方才离开。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不知怎么的,有人将苏贤庆在鹤鸣楼喝醉的事传到了御前,周文王直接在朝堂上批斥他,不仅勒令他官降一职,还将他的年俸减了一半,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他怨念地瞪向宋承誉一眼,宋承誉低着头,心里却一顿心虚,这事就他和赵止洵知道。
下了朝,苏贤庆上前来扯住他的朝服,“小宋大人可真是不厚道,不替老夫说话就算了,就还暗下毒手?”
他横眉瞪眼的,不似昨日那个慈父的模样。
宋承誉不想再被他纠缠,当即冷声回他一句,“我可没做,你可随口污蔑人,当心又被有心人状告到陛下面前。”
十分硬气的一番话,让苏贤庆咽了咽喉中的口水,没再敢对他乱来,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迫于他们一样异样的眼神,也松开了抓着他朝服的手。
宋承誉急忙从他身前躲开,去追前面那走得飞快的人。
“正琅!”
他叫了一声,追上去。
赵止洵回过头看他一眼,眼神幽深,看不见底。
“苏贤庆的事,是不是你去告状的?”他左右瞧了一眼,见四周没人,才小声问他。
“是。”
他毫不避讳,直接应了下来,脸色淡淡然。
“我…我不过是去说了一嘴,你不帮便不帮了,为何还要这么做?”宋承誉知晓这人的手段,可不知怎的,此刻他就想问一问。
就算是他真的决定去告状,也该跟他说一声,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还被人冤枉的感觉,他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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