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止洵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无视她的焦灼。
半个时辰后,楚无念抱着几个盒子跟在赵止洵的身后,踏入了寿安堂的门,一阵海棠花香迎面扑来,芬芳馥郁。
院子里摆满了海棠,花叶扶疏,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一片片竹林,回廊之上的竹帘逶迤落下,后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可是洵儿来了?”
崔嬷嬷走到她跟前,笑着说:“老夫人,是公子过来了。”
“母亲。”
赵止洵走进屋里,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让她抚着自己的额角。
楚无念站在廊上,只见萧氏坐在轮椅上,虽笑得和善,可楚无念总觉得心悸得厉害。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侍从?”
过了一会,萧氏的眸光落到她身上,方才还和善的一张脸,冷了下去。
“是,这是王爷拿来孝敬老夫人的蜀锦。”楚无念颔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崔嬷嬷。
“果真是生得白白嫩嫩。”萧氏打量着她,长安城中的小倌,也似眼前这般粉面朱唇的。
赵止洵抬头,启唇道:“母亲,他是掖幽庭的奴仆,在围猎场上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十匹恶狼。”
虽是平常的话语,可他明确告知了她两个信息:出身低贱、力大无穷。
这下,萧氏才放下心。
崔嬷嬷的眉目也低了下去,手背到身后,挥了一下。
楚无念听到身后有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她交叠双手站着,没有回头。
萧氏收回眸光,又苦口婆心道:“你与音儿的亲事,还是要尽早定下来的好。”
赵止洵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萧氏念叨这桩婚事好几年了,就怕错过林初音这样的好闺秀。
长安城里多少高门贵女踏破了亲王府的门槛,可萧氏独独喜欢这定国公府里的林初音,她虽娇气了些,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有哪个不娇气的,主要是为人心思纯粹,招长辈喜爱。
“好。”
赵止洵沉声应着,墨眸含笑。
楚无念委实没觉得那个林初音有什么好,娇滴滴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惹哭。不过出身于定国公府,倒是和赵止洵门当户对。
走出月门,她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花没方才那么香了,她小跑着,跟上赵止洵的步伐,生怕被萧氏抓回去。
听到后面的小碎步,赵止洵顿下脚步,身后的人忽然就撞了上来,“咚”地一声闷响。
楚无念“呲”一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赵止洵轻笑,看着她这副怂样,“在围猎场上,你不是挺威风的吗?”
“那不一样,人心比恶狼更可怕。”楚无念眨巴眼,发出一阵鼻音声。
闻言,眼前的人笑意没了,俊美的脸顿时变得五颜六色。
“不过,老夫人心善,没有寻奴婢的麻烦,王爷更是出言相救,奴婢对王爷的感激,比之前更盛了。”
楚无念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脱口而出。
“呵!”赵止洵冷笑,这说谎话的本事倒是没少练,他朝她逼近一步,“那你是不是要报恩?”
“自然!”
楚无念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真乖。”
赵止洵点了一下她鼻尖上的小痣,那双闪着精光的墨眸里满是算计。
鼻尖上留下一阵天竺葵,楚无念浑身僵硬了一下,立刻又迈出小碎步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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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好大方一男的
“老夫人,老奴去打听过了,这奴仆是公子与宋、沈两位公子打赌赌输了,才带回麒麟院的,那日的二十大棍,冷淞一棍都没少。”
等他们二人走出寿安堂,崔嬷嬷俯身到萧氏的耳边轻声禀告。
“嗯。”
萧氏点下头,目光里的端详才彻底消散。
回到麒麟院,赵止洵顿时觉得清净了不少,他躺到松软舒适的藤椅上,阖上双眸,这段时日都在忙周抚霖的事,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合眼睡上一觉了。
今日的麒麟院很是安静,秦天和雨堂都不在,原来守在东边墙面上的侍从,此刻也是连人影都不见。
楚无念咬咬唇,回头望一眼紧闭的屋门,终是抬脚往东边的墙面走去。身子轻轻一跃,翻出了院墙。
她穿过喧闹的街道,凭着翁婆婆生前的嘱咐,进到巷口一间当铺里,给柜台前的掌柜递上一个圆形的雕纹玉佩,纹面上的凤凰栩栩如生。
掌柜的脸色一惊,急忙掀开柜台后的帘布,开口道:“姑娘随我进来。”
“半双!”
一见到里面的小丫头,楚无念便朝她奔过去,隔了十一年,她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在她身边哭了好几年鼻子的小宫女。
“小,小主?…”半双看着她这一身侍从打扮怔愣着,水汪汪的眼珠子里顿时盛了泪光,“奴婢没想到,此生还能见着您…”她呜呜咽咽哭着。
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么爱哭鼻子,楚无念扯着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问,“我皇弟呢?”
当年宫闱一乱,母妃让翁婆婆带着她和魏长朝逃跑,路上碰到了杀进后宫的赤羽卫,他们只好两两分开逃跑,半双带着年幼的魏长朝,翁婆婆带着她。
“九殿下,九殿下与奴婢走丢了…”半双抽噎着,不敢抬头看向她。
“怎么回事?”
楚无念整个人颚住,在掖幽庭的每个日夜里,她都盼着能再见到魏长朝,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半双断断续续地,将当年她们分开后的事说出来。
楚无念回到麒麟院里时,里面还是一片寂静,赵止洵的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垂,他一睁开眼,鼻尖就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王爷,晚膳备好了。”
楚无念拿着长袍走上前,给他披上。
他伸了一个懒腰,声音透着慵懒,“老夫人那边可有派人过来为难你?”
“没有。”
楚无念认真回着。
“难怪爷睡得那么舒服。”他随意点了下头,便走到红木圆桌边坐下,动筷用膳。
天黑后,雨堂才从外面跑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沉甸甸的镶金盒子,“爷,这是您让小的去彩蝶轩买的头面。”
赵止洵让他拿给楚无念,嘱咐她一声,“拿去包好,明日带上跟爷去一趟定国公府。”
一旁的雨堂立刻唏嘘,他从没见过赵止洵在哪个女子身上花过钱,一花就花好几千两,那头面拿在手里就像捧着白花花的银两,真是好大方一男的!
看来老夫人一直期盼的事,要成了!
而楚无念捧着沉甸甸的盒子,总觉得这人没安好心,想起白日里他说的报恩的话,心里就没来由的一紧。
次日,赵止洵一下早朝,车夫便改道去了定国公府。
下了马车,只见朱红色的古漆大门紧闭着,似是家中正主都不在。
楚无念带着疑虑走上前,拉着铜色铁环敲了敲,才有小厮过来打开府门,一见到站在她身后的赵止洵,他急忙将大门拉开,低下头道:“奴才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只是老爷和老夫人都不在府上。”
赵止洵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林湛徳和孟氏不在府上,薄唇动了动,他问:“那林小姐可在?”
“小姐在的。”
自家小姐和他的事,小厮也知晓一二,当即领着他往林初音的院子走。
“小姐,您就别伤心了,王爷既然已经赏了那个奴才二十大棍,心里定是没有他的。”
含香院里,鹊枝正端着一盘剥好的橘子,站在林初音身旁安慰她。
“可是他明明见我哭着跑了,连找都没找过我。”林初音赌着气,将手里的花瓣悉数扔到鱼池中,一脸的哀怨。
鹊枝正犯愁着,眼睛往前一扫,便见到一位身穿锦缎五彩祥云朝服的公子往这边走来,那清雅俊逸的姿态,堪称绝色的面容,不是迷倒长安万千闺秀的洵亲王还能是谁,她扯着林初音的衣襟,惊声道:“小姐,您看,王爷这不是来了吗?”
林初音以为她是糊弄自儿的,恹恹抬起头,方才还哀怨的一双眼顿时生了光,“正琅哥哥!”
她脚步轻盈,朝他奔去。
娇滴滴的声音,是个男子听了都会身心酥麻,偏前面这人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朝她微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林小姐。”
“正琅哥哥,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吗?”林初音还忽闪着一双杏眸,满含期待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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