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既然有人鸣冤,理应彻查此案才是。”蔡正目光盯着殿内跪着的二人,朝周文王躬身。
身为刑部尚书,见到案子想要查清是他的职责所在。
周文王拧着眉头,冷冷瞪周后一眼,尔后开口问底下跪着的小月,“你说让朕救你,何出此意啊?”
小月的身子抖得如寒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镇了半晌的心神,才抽抽嗒嗒说道:“奴婢与殿外死去的小蛮都是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干着活儿的,可上个月初四那日,皇后娘娘却忽然将奴婢和小蛮叫到跟前,吩咐我们二人去办一件差事…”
说到这,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拼命咽下喉间的唾沫才继续道:“那件差事,便是去对司马大人坐进宫上朝的马车做手脚。奴婢去将守着马车的车夫叫开,小蛮去解松马车的车辕,所以那日司马大人在回府的路上,才不小心掉下车辕,摔了重伤!奴婢和小蛮一直替皇后娘娘守口如瓶,可谁知,前两日小蛮却忽然死了,奴婢也差点被人灭口…”
她说完,已是一身瘫软的跪着。
满席喜宴的大小官员,当即一脸骇然,全都震惊地看向周后,华丽修饰的妆容下,她的脸惨白得犹如一张白纸,欲张开的嘴角在剧烈颤抖,“你,你在胡说八道!”
连喊出口的斥责声,都透着无力和苍白。
司马修端坐在位子上,抬眸朝赵止洵看了一眼,只见他正气定神闲喝着茶,眉梢微眯,席上发生的这些事仿若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奴婢绝无半句隐瞒!”
小月死死磕着头,连脸都未敢露出来半分。
蔡正进言道,“陛下,想知道这宫女有没有说谎,将司马大人的车夫召进殿里来,与她对质一下便知。”他看向神色淡然,未发一言的司马修,开口问,“不知司马大人府上的车夫可有在宫门外?”
司马修深吸一口气,松开扣着双膝的手,站起身来回他,“恰巧下官今日坐了府上的马车进宫,车夫此刻正在宫门外候着下官。”
蔡正眉眼微松,再次朝周文王躬身,“如此一来,将司马大人府上的车夫叫进来便可。”
“陛下…”
周后的悄无声色看向周文王,轻轻扯着他龙袍的一角,眸中闪着惊惶。
“陛下,今日大周一大半的官员都在这,司马大人是大周的大司徒,若真是意外落下马车才受的重伤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陛下确实该给个交代。”
赵止洵坐在位子上,落下手里的茶盏,声音响彻在整宣武殿内,透着满腔的威仪和公允。
周文王扫一眼这殿内的官员,不仅有平日里上朝的臣子,还有各地来的地方官员,当着这么多大周栋梁的面,今日他若是不给兢兢业业的司马修一个交待,恐怕会有官员寒心。
到时有闲言碎语传出去,整个大周皇室恐怕都会失去威严,拍了拍周后的手,他一脸沉着地回,“允了。”
周后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
掌事太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出去吩咐人将司马府上的车夫召进宣武殿,众人坐在酒席上候着,个个神色复杂。
太子坐在位子上,眉眼间满是焦灼,公孙宇亦是如坐针毡。
很快,车夫被带到了殿内,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进去人便战战兢兢跪下,“小的,参,参见陛下…”害怕得连话都说不稳了。
周文王盯着底下跪着的俩人,开口厉声问他,“朕问你,你可见过地上跪着的这个宫女?”
车夫的身子一震,急忙抬眼往身旁穿着绿罗裙的宫女看去,小月稍稍侧过头,脸上布满惊恐,虽沾染了一些泥泞,可车夫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双目一顿震惊,他急忙叩首回,“小的见过这个宫女,大人坠下马车的那日,是她将小的引开,回府的路上马车便出了意外。”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会做出危害大周官员的事来…”
“谁说不是呢,司马大人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却要平白无故遭受这飞来横祸,没准哪一日就轮到我们了…”
“是啊,什么时候朝堂上的事容允一个身居后宫的女子来插手了——”
谋害司马修的主谋之人落定,宴席上皆是一片令人闻风丧胆的议论声,言语间皆是指责已经一脸落败的周后。
更有几位臣子已经连连摇头,脸上布满失望之色。
“皇后可还有话要说?”周文王敛下眉头,双目里亦是布满失望,只沉沉看着身旁这位一直张弛有度,处理后宫之事凌厉有度的女子,她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很好,唯独周祁炎的事。
周后的身子在颤抖,她回眼凝着眼前的人,慢慢脱下头上的凤冠,起身朝他跪下,大声呼道:“陛下,臣妾无可辩解,可在陛下责罚臣妾之前,可否允臣妾先做件事?”
凝了她片刻,周文王点了点头。
她磕头叩谢,提着繁冗的凤袍站起身子,走到司马修面前,朝他颔首道歉,“当日伤到司马大人,是本宫的错,不求大人能谅解,只求大人能宽宥一二。”
这个道歉的身姿和言语,算是做到位了。
司马修微微点头,朝周后回礼,“下官的身子已经无碍,皇后娘娘保重。”
“多谢大人!”
道完歉,她才重回到周文王面前领罚。
周祁炎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扑通’一下朝周文王跪下,大声疾呼,“父皇,母后只是一时糊涂,今日是儿臣的大喜之日,还望父皇能对母后开恩!”
有周后道歉在先,又有母子情深在后,不仅是周文王,朝上的官员皆为之动容,看向周后的眼神里,恶意没有那么浓了。
看着周文王迟疑不决的样子,赵止洵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他得赶在他松口之前让他下决心,可话到了嘴边刚想开口,对面的宇文长策倒是比他先站起来了,“陛下,皇后娘娘做了这般危害朝廷命官的事,理应按律法罚,以正朝堂之风,后宫之风!”
他捏着茶盏的手松开,凝着对面义正言辞的人,眉目间化开一抹笑意。
顷刻间,周文王从陷入他们二人母子情深的画面中抽离出来,朝宇文长策微微点头,睨向底下跪着的周后,冷眼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以身犯法,插手朝堂之事,危害朝廷命官,即日起,暂革去皇后之职,关押在鸾凤宫思过!”
一时间,周后浑身瘫软,下一刻便双手收紧,沉着地叩首,“臣妾谢恩!”
“母后…”
周祁炎绝望地唤了她一眼。
她沉下眉目,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求情。
他咬了咬牙,只能罢休。
喜宴上闹了这么一出戏,众人再觥筹交错一番后,官员们一一起身朝周文王和周祁炎行礼,便缓缓退去。
赵止洵要离身时,发现殿内还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第三十二章:谁信谁是傻子
他抬眸往前看去,与一双幽深迥然的眼眸相撞,四目相对。
宇文青云从对面走过来,眼神凌厉朝他作揖,“王爷保重。”幽远的眸子看向他身后的人,楚无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掌间摸着腰间冰凉的佩玉,眼角睨到身后这人的躲闪,赵止洵勾起薄唇,墨眸漾开笑意,“两位将军保重。”
三人稍稍点头,便各自出宣武殿的门。
一回到车厢里,方才还对她冷着一张脸的人,忽然就伏身到她面前,温着声道:“把衣衫解开,我看看。”
“不用了。”
楚无念别开脸,双手抱着膝盖,下巴靠在膝盖上,长长的羽睫往下覆着,投落下一层暗影,像一只卷缩在角落里的小猫。
赵止洵墨眸沉了下去,“宁愿疼死,也不用药?”
“疼死了正好。”
她扁扁嘴,赌气道。
眼前这人却是轻笑道:“真要疼死?爷可不会给你收尸,等你眼睛一闭,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扔了。”
“你!…”
楚无念的鼻翼来回扇着,直接将这人手里的药抢走,乖乖躲到一旁上药去了。
“我没想到他会下那么重的手。”
她刚把药上完,身后这人忽悠又朝她靠过来,伸手替她将衣衫拉好,见到她肩胛骨上紫红的一片,墨眸暗了一瞬。
恍惚间,楚无念好像见到了这人失落的神色,她扬起眉眼嘲弄,“怎么?王爷也会心生愧疚的吗?”
心往下沉一寸,他抬起头,润泽的眼角漾开,眼尾卷了一抹笑意问,“若我说会,你信吗?”
“谁信谁是傻子!”
楚无念龇牙咧嘴地瞪他。
她在宫外等得人都冻僵了,结果到头来却是被他利用了一场,若逮住她的人不是出身名将之后的宇文青云,是个奸佞小人,只怕她的肩胛骨早就被震碎了。
“好,不信最好。”
他眼角卷着的笑意变深,眸底却翻着一丝丝失落。
车厢内安静下来,楚无念将手里的药瓶攥得紧紧的,坐得离他远远的。车子一在亲王府的门口停下,她立刻蹦下马车,朝府里跑去。
赵止洵连马车都还未来得及下,就听到“啊——”地一阵惨叫声。面色一紧,他急忙从马车上跳下去,便看到楚无念陷入了一堆堆积了半日的积雪中,整个人动弹不得。
“跑什么?”他怒斥一声,紧接着,双腿便与自己说出口的话反着来,朝她跑过去,看得楚无念眨了眨眼。
跟着车夫扒拉了好一阵,才把她从雪堆中扒拉出来。
连鼻孔里也扑进了雪,楚无念抽了抽鼻子,不敢再跑了,耷拉着眉头站在原地,人也不动,就站着。
往前走了几步的赵止洵,回过头一看,见人没跟上来,他皱了皱眉头,朝那还站在雪堆边上的人问,“怎么不走?”
这冷风吹得这么大,她没感觉吗?竟还傻站着。
“走,走不动了…”
脚踝被锋利的冰雪刮到了,她动一下都刺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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