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宫墙角落处的俩人,见到他手里揽着的卷轴,都微微睁大了眼。
早朝之上的血雨腥风,宋承誉和沈微之都瞧见了,见这人被叫去御书房,特意猫在这等他的,方才见林湛德黑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他们就愣了愣,而面前这人非但没被剥掉半层皮,还卷回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
“洵亲王真真配得上这个。”宋承誉朝他伸出大拇指。
赵止洵轻哼,眼皮子一掀便开口问他,“爷记得你府上有一种膏药,是能祛疤养颜的。”
“怎么?你揽了陛下一幅画卷还不够啊?”宋承誉心虚地别开头,赵止洵口中的冰脂膏是他祖父特制的,一年就炼出那么小小的一瓶,为这一瓶膏药,宫里的嫔妃们一年不知要争抢上多少回。
赵止洵了然地点点头,不轻意地道:“你要是不想给也行,那你压在爷手里的折子,改日爷让秦天送到你府上去。”
全是他的风流债。
说完,便抬步往前走。
“哎,别别别,我还没说完呢!”一听这话,宋承誉急忙拔腿追上他,低声下气地道:“我一会回去就问祖父拿。”
“咱们的洵亲王,这是心有悸动了啊。”
沈微之打开折扇,笑着扇了几下,觉得有点冷又望了一下这刮着寒风的天,尴尬地将扇子收了回去。
盯着他将冰脂膏捧到自己手上,赵止洵才让秦天驱车离开。
宋承誉站在自家府门外黯然伤神,这是他趁着祖父不在偷偷拿的,等他回来,要挨鞭子的就是自己了。
满脸惆怅地进府,他决定先到祖父的院子里跪着。
在软榻上躺了两日,楚无念已经能动了,赵止洵回来时,她正撑着床沿要下床倒水喝。
“不是说了让你别动?”
赵止洵站在门口,硕长的身形倒映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脸色微沉,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她是唯一一个敢屡屡违抗他命令的人。
“奴婢,奴婢口渴。”
楚无念颤颤巍巍站着,长发垂落到肩上,手扣着床沿,耷拉着一张脸,都躺了半日了,一口水也没喝,她想下床来喝口水都不行吗?
“你是站在这当摆设用的?”
还在围观这场争吵的雨堂,头顶上传来一道冒着热气的质问声。
啊?雨堂怔住,哆嗦着身子道:“奴才,奴才这就去。”
“嘭!”
他刚要伸腿迈进去,面前的人却冷着一张脸将门关上,吓得他差点摔到台阶下。挠挠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上朝前明明说了只让他守在外面,不能随意进去,这会怎么又怪起他来了?
下一刻,这冷着一张脸的人便端来一杯热水,递给她。
楚无念倚靠在床沿边,抿抿唇,像一只受了骂的小猫可怜兮兮望着他,“你不要生气。”
她软着声音道。
赵止洵微微一怔,他刚才生气了?就是看不惯她行动不便还硬要逞能而已啊,受伤了就好好躺着不好吗?
他气极反笑,一副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生气了的模样,“爷是怕你在这躺了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手指头往里卷了一节,楚无念的眸光暗了一瞬,这两日被裹暖的心头一角又渐渐变冷,她朝他颔首,“谢王爷。”
抬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将水喝下。
“这…”
他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这人便伸手掀开被褥,爬上了床,背对着他。
赵止洵,“……”
他这是,被人甩脸色了?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甩,他将宽袖中的冰脂膏压回去,施施然放下帘子。
楚无念攥紧被角,像小时候那般,将身子卷成一团,往被窝里缩了缩。
小时候她可赖了,母妃一拍着她的肩头说:“念儿,该起来去陪着皇弟念书了。”她就紧闭着眼睛,往被窝里缩了缩,奶声奶气地嘟囔,“儿臣,儿臣的眼睛被瞌睡虫封住了,睁不开。”
冬日要晨起,陪着还在流着鼻涕的魏长朝去念书,是楚无念觉得最痛苦的一件事。
每到这个时候,母妃就要拍着她的肩,轻声哄她,将她哄高兴了,她才愿意爬出自己烘暖的小窝,牵上魏长朝的手,沿着出云宫的石阶往下走。
凉小小 说:
明天九点哦,么么哒!
第十七章:责怪
赵止洵郁闷地批了一日的公文,可等了又等,帘布后面的那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甩脸色也该有个度,不能这么惯着。
手指馥摸了摸腰间冰冰凉凉的佩玉,他站起身子,走过去掀起帘子,就见这人还背对着他,缩在被窝里的身子在剧烈颤抖。
神色一紧,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弯身,掌心扣在她的肩头上,隔着衣衫他都察觉到了触手的滚烫,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时,就见到她满脸通红,白皙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热汗,双唇微颤。
伸手探到她的额头上,一片滚烫。
“来人,端盆冷水进来!”
焦急的声音,从安静了一日的屋子里传出来。
一整日都在提心吊胆的雨堂猛地一惊,急忙应道:“奴才这就去!”拔腿就从廊下跑开。
冷水端进来,赵止洵打发他去找太夫,便将汗巾沾水拧干,敷到楚无念的额头上。
双颊被烧得通红,颤动的眼睫下,眼皮子紧紧闭着,呼出来的气息也带着炙热的滚烫,可就是半点声音也不愿发出来。
“爷又没逼着你叫,都烧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吱一声?”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忽然就很懊恼地道。
责怪完,他又俯下身子,帮她解开两颗衣扣,想将她身上的灼热感散去一些,手指节触到她的脖颈,亦是烫得骇人,这人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雨堂将太夫带到时,就听见自己的主子不知在里面窸窸窣窣弄着什么,等他掀开帘布出来时,只见到楚无念衣衫齐整地躺在软榻上,而他的主子冷着一张脸,墨眸里仿若裹着寒冬腊月。
身子哆嗦一下,雨堂搓搓手臂,决定到外面去避寒。
太夫给楚无念开了退烧的药,说她是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伤口感染才发的高烧。
给她喝完药,已经是子时。
雨堂端着药碗出去后,赵止洵拿出在宽袖中压了一日的冰脂膏,犹豫了半晌,还是掀起她的衣衫,一点点帮她涂抹上去。
冰凉的冰脂膏,将她身上的灼热感一点点驱散去,到了后半夜,她的身子渐渐恢复了常温。
将冰脂膏放到她床头的矮凳上,他这才起身去入睡。
次日午时,等昏睡了一整夜的楚无念再次睁开眼时,就见到面前这人眼下一片乌青,甚是怨念地盯着她,她抿抿唇,甚是心虚地嗫嚅:“王爷,您,您没睡够吗?”
“做奴婢的,比主子睡得还多。”赵止洵白她一眼,端起矮凳上的药碗,与之前那般,舀了一勺递给她。
楚无念知道自己理亏,急忙爬起来坐好,喝下他递过来的药汤。
“您放心,奴婢就快好了,在这躺不了多久了。”一喝完药,她急急忙忙解释,昨日他的话她一直记着。
“躺下。”
岂料话刚说完,这人就轻斥了她一声。
“……”
楚无念怔了怔,抵抗不了他凌厉的气势,她只好挪动身子,钻回被窝里。
赵止洵伸手,要掀开她身上的衣衫,被她挡了挡,双眸里带着抵触,面前的这人嗤笑,“刚说过的话,这就忘了?”
手指头朝里卷了卷,她慢慢背过身去,任由他掀起后背上的衣衫,下一刻,后背上便传来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她抿抿唇,还是挤出了三个字,“谢王爷。”
又是这三个字,他哭笑不已,“你就不能换个词?”跟在他身边也有两个多月了,连点书香气都没沾。
“愿伴君左右,岁岁长相随。”
半晌后,背对着他的这人唇齿间轻飘飘吐出这句话,尾音似乎还卷着一抹柔意,拂过他微怔的面庞。
耳根微微发红,他的唇角忍不住朝上勾了勾。
太子的婚期将至,又恰逢年底,各地官员开始纷纷涌进长安城,一来是要进宫给周文王禀告政绩,二来是要留下来喝杯太子的喜酒,表表心意,好求个仕途顺遂。
是以,今年长安城里的官员比往年来的要多上许多。
赵止洵的应酬,也比往年的要多,麒麟院的门槛,都被各地来的官吏给踏矮了两截。
只是,他们都不得靠近他的主屋半步,每次来人,雨堂都会将他们带到偏厅里候着,那紧闭的主屋房门,除了赵止洵进出,也不曾敞开过。
每次都要让他们等上半个多时辰,人才会出现在偏厅里,来时,还总是春风拂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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