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延说:“妹妹是家中唯一的女郎,你我们一生之责任,她若过的不好,那就是我们的问题,你要好好照顾她。”
所以阿兄总是很努力,埋葬所有的天真和害怕,为她打架伤了不哭,为她翻墙罚跪了不怕,他把自己当作她的将军,永远不会累的那种。
日复一日,很多人记得他是哥哥,却都忘了……他与她不过同岁,今年只有十八。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又怎会说出让她帮他?
姜棠蹲下去,忽然哭的看不清前方,“阿兄,你当早同我说。”
“我虽不聪明,但会学会去帮你,早在知道你喜欢蓉嫣姐姐的时候,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多天。”
姜知白沉默着,片刻后告诉她,“我没想过。”
“不,”姜棠摇头,轻声道:“你只是习惯了。”
习惯于担起家族,担起责任,担起她,自己跋涉,让她欢愉,就连婚姻也差一点放弃。
这是她的阿兄。
之前姜棠想,她重生而来,不当把前世恩情算作今生,因为前世就是前世,谁都是全新的。但是这一刻,姜棠又知道,也不全然是那样,起码她的阿兄爱她依旧。
哪怕不断腿,也一直自我牺牲。
姜棠看着他,单膝跪下,张嘴的那刻声音微微颤抖。
“对不起阿兄。”
是父亲给予他的责任,是她受伤后的天真,把最初爱玩调皮的姜知白,逼成现在什么都自己扛的样子。
姜棠不得不承认,她欠阿兄太多太多。
姜知白一愣,事后便笑,“说什么傻话。”
姜棠也不反驳,扶着他站起来,他们身后,陈宴清站在车边,一手撑伞,一手拢袖,瞧见他们来,忽然一笑,好似告诉他们,回家吧!
他们回了家。
这一日,姜知白和李蓉嫣齐齐病倒,除了身边几个人,没人在乎。
姜棠喂姜知白喝药,他嘴唇皲裂,意识模糊,抓着她的手呢喃梦话。
姜棠听着,泪如雨下。
如果说之前重生是想自己得以善终,那么这一刻她感谢世间。
除了自己,她想叫大家都爱有所得。
有了目标,姜棠定下心神,某个藏在心中不愿扒出的秘密,忽然清晰起来,姜棠知道了怎么做。
她擦了眼泪,神色平静,而后拉开大门,面向风雨。
比风雨早来的,是陈宴清。
她看见廊下站着的男子,寒风吹的他广袖翻飞,陈宴清听到声音转头,朝她看来。
“人怎么样?”
陈宴清带着笑,让她这一刻得以放松。
姜棠如他所愿,牵了一下嘴唇,“睡下了。”
陈宴清点头。
姜棠走过去,“咱们走吧。”
说完姜棠转向一边,抬足下去,陈宴清也不说话,跟在身后,仅容两人的长廊,陈宴清始终陪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们都没有说话,却似乎能走到天荒地老。
陈宴清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他没有兄弟姐妹,无法理解这种血脉亲情。
姜棠是难受捋着思绪,怕贸然开口思路不清。
下着雨的天气,只有两个人,偶尔明雷闪过,却没有声响。
他们并肩往前,衣袖摩擦,走着走着,陈宴清伸手,悄无声息牵住她,姜棠笑了一下,看向雨幕。
“陈宴清。”
她轻轻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陈宴清还很平静,“这话什么意思?”
外面寒风四起,玉珠斜入,姜棠被他牵着,生出很多勇气。
她偏头看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陈宴清也一直知道,姜棠若动脑,其实是有聪明的潜力的。
“那日书房,你与太子谈话,我都听见了。”
陈宴清有些意外,“你怎么会……”
“那日你自宫里归来,神色不对,心情不好,作为妻子我总会担心的,”姜棠说着,忽觉着有几分命中注定的宿命感,“只是没想到听了不该听的。”
皇帝欲要她殉葬,陈宴清欲为她弑帝,李陌恐陈宴清陷入流言漩涡,奉劝陈宴清多加思虑。
这件事情被他们押后再议。
“太子殿下说容他想想,不过如今蓉嫣姐姐或将和亲,我阿兄拿出姜家丹书,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太子殿下如今也该有了新的想法。”
其实前世也有李蓉嫣和亲的事情发生。
事情闹的很大,皇帝因此在藏雪阁气吐了血。
那时李陌也不同意和亲,欲要领兵亲征,他把使者斩杀于殿上,告诉大臣:“只要我李陌还是太子,和亲就不会发生在我魏国任何一个公主头上。”
“欲拿女子换平安,除非孤死。”
只是李陌手段冒进,激怒了所有大臣。
他们联手以情义和皇后性命相迫,关押了一国太子。
姜棠死那年,公主被送往关外……
李蓉嫣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想来前世去的就是她。
陈宴清沉默。
他其实也知道,李陌之前说:“这事容孤想想。”
如今被逼至此,想来李陌也有了新的想法,他的妻子真的远比她想象中聪明。
“糖糖这般提及此事,是有什么想法吗?”陈宴清也很想听听姜棠的意见。
姜棠能有什么想法,她有的不过是几分先机罢了,但这件事如何让陈宴清相信,姜棠想不出来,她赌了一把。
姜棠沉默良久才道:“我曾做过一场梦,梦见沈贵妃会给我下药,所以之前我才能逃出庆安宫。”
陈宴清果真来了些兴趣。
姜棠不敢转头看他,只盯着外头的雨说:“其实在梦里,也有另外的事,比如宫中新建的高楼,若没猜错它叫藏雪阁是吧。”
因为是新楼,名字尚未透出。
但作为太子近臣,陈宴清应该有内部消息。
果真。
陈宴清注视着姜棠,“是的。”
——叫藏雪阁。
姜棠一笑,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太子殿下自生来不得盛宠,宫里每个孩子都不得盛宠,陛下这般毫无忌惮对付自己的孩子,因为在我的梦里——”
“皇帝另有一子,藏匿于行宫。”
陈宴清不说话,风雨和她对视。
他的目光中有震惊,有怀疑,最后却是对她的信任划破黑暗,开出闪烁的花。
他们静静对持着,姜棠用平静给了他太多鼓励。
于是陈宴清忍着心惊问:“那这个孩子,如今的身份?”
姜棠迎上他的目光。
“行宫总管,有个干儿子,名唤魏熙。”这是前世,皇帝以为她昏迷,和全公公说漏的,重生以来心绪混乱,这件事她一直没想起来,现在被逼绝境,记忆反而清晰。
陈宴清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原来褪去怯弱之后,她也是一个可以为了家人发疯的人。
但陈宴清还是想追问:“为何告诉我?”
姜棠挽着细发,轻笑,“我知道了你的目的,很感激你为我的勇气,为了让你与太子得胜,给夫君增添些筹码,捏住魏熙,就是捏住了皇帝命脉。”
若没猜错,那将是元后的遗腹子,皇长子。
“而且……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没有对付皇帝的本事,但皇帝欺人太甚,前世今生的怨恨,让她不得不借力打力,灭了他。
陈宴清看着她的脸,忽然笑了,但欢喜之中带着几分心痛。
他一直致力于保护姜棠这份纯真,原来不知不觉中,命运的齿轮已朝她动手,各种潜在危险逼的她成长、自保,少了微笑。
皇权贪念太残忍了。
陈宴清牵过她,“我先送你回去。”
“……好。”
她能从陈宴清的话里看出妥协,想来他不会浪费这个秘密。
*
另一边姜知白长跪宫门,李蓉嫣雨中哭诉的事情,也被皇后一封密函送入太子府。
唐心看着李陌沉默不语,便跪坐在他对面。
李陌瞧见唐心的担忧,不由得笑了,“他最近两月,人是越发魔怔了。”
“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什么都不在乎了吧!”唐心瞧见过皇帝,瞧得出他已时日无多。
李陌听了这话,也认同,不知回想起什么,和唐心说:“之前他在眼前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孤本以为被打过一顿会老实些,看在他生我一场的份上,让他寿终正寝的。”
李陌笑,“所以宴清要朝他动手,孤说容我考虑一下,谁知如今害了蓉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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