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大夫就像一位世外高人,他留给了我一句内涵颇丰的话和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对于他提出的那个问题,我没有考虑太久便给出了答案,因为涧碧于我而言是除了娘和师父外的第三个亲人。
从大夫的诊室出来后,我找到了医馆的值班掌柜,我好说歹说总算争取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去筹集药费。
我谢过掌柜后,又看了一眼尚未醒来的涧碧,便出了医馆。
走出医馆,我站在了京城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竟觉得有一些茫然无措。
终于我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
我不懂玉,分不清什么玉是好玉,什么又是坏的。我只看得出手里头这块玉上的龙雕得不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
师父在这玉这一方面比我懂一些,所以当她第一次看见这块玉时,两眼就放了光,我知道她定是在筹谋怎么把它卖掉,好赚一笔银子。
我自然不会让她卖掉,因为这是娘给我的遗物,她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留着它。
我知道娘为什么会这么珍惜这块玉,虽然她从未明说,但我早已猜到了缘由。
不是因为这块玉的价值有多不菲,而是因为这块玉是一个人给她的。
毫无疑问,那个人便是我素未谋面的爹。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男主这边画风就变逗比了hhhh,以及卖萌求一波收= ̄w ̄=
☆、皇帝的日记:三杀中
若我想寻我爹,这块玉佩便是最好的信物。
但我娘直到死都没提过让我寻爹这件事,几年前我和师父也讨论过这件事。
我问我师父,我到底该不该寻我爹。
那时师父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从那块玉来看,你爹绝不是个普通人,非富即贵,家中肯定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你一个私生子去干嘛,赶着去争遗产吗?我估摸着府里那边肯定都已经因遗产弄得头破血流了,你还去插一脚?也不怕死得早?”
我道:“我不要什么遗产,我能养活自己。”
“既然不要钱,那为何要去认?”
“毕竟血浓于水,我终究是他的骨肉。”
师父将瓜子皮吐到了我脸上,恨铁不成钢道:“哼,血浓于水,真是傻得可以。好,我问你个问题。”
我将瓜子皮从脸上抹去后道:“师父讲。”
“如果你的亲爹强迫你夜夜与他行夫妻之事,你当如何?”
我惊道:“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事!”
师父幽幽道:“这样的事不但有,而且还不少。你且回答我,你当如何?”
“我……”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紧握的双拳和满含怒意的双目已然给出了答案。
师父满意笑道:“所以说这世间上的人不是每个都有资格为人父母的,若一味抓着‘血浓于水’不放,很多时候便是将自己逼上绝路,让恶人逍遥自在。既然你爹快活后便弃了你的娘,又不寻不找不念你这个儿子,你又何必赶着趟去当儿子?当人儿子很好玩吗?如果你觉得好玩,来来来,当我儿子,别说当儿子了,孙子都能让你当。”
师父的话常常是这样,初听上去荒唐无理,既反世道又反人类,甚至还有不少可以一驳的错漏,但细细思考一番,竟然又能从中寻得出一些道理来。
就像她这个人,看上去猥琐无用不正经,但正经起来却又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有些想念师父了,若是她在,又有谁能伤涧碧分毫呢?
此时不在山上小屋,而是在医馆前的我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打算把玉佩先当掉以解燃眉之急,想要在一个时辰内不偷不抢不卖身便得到一大笔银子,我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了。
也不知谁说过,医馆附近决计有不少当铺钱庄。
今日一见,此话果然不假。
我出了医馆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几家钱庄,再走几步,就寻到了一家当铺。
当铺生意不错,我刚进门,就有一个刚当完东西的人和我擦肩而过。那人手里拿着几锭银子,脸上却布满了愁云。
我看着他,便仿佛看见了等会儿出当铺的自己。
为了银子当掉不愿当之物,换做谁都会是那般模样。
进了当铺,我没说话,把玉佩拿给了柜台后无精打采的掌柜。
掌柜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接过我了的玉佩,玉佩到了他的手中后,他顿时有了精神,连腰板都直了几分。
掌柜拿着玉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先是一脸喜色,随即脸上又露出了难色,再然后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又成了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接着他给我报了个价。
这个价很高,但尚不足以支付涧碧的药费。
我虽不知这玉佩到底值多少,但这时为了抬价,我就得摆出一副自家玉佩举世无双,皇家之物也不过如此的架势来。
我假装不满道:“怎会只值这一点?你可瞧清楚这是什么玉?”
反正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玉。
掌柜道:“这是假玉。”
我一惊,道:“怎会是假的?”
掌柜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若是真的,你的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
“此话何解?”
“这玉从质地和式样来看都是宫中之物。”
说到此,掌柜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甚至……像是天子之物。但你想,这玉若真是天子之物,你一个平头百姓携着又是个什么罪名?脑袋怎么可能还在头上挂着?所以这玉定是假的,只是仿得太真了,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掌柜这番话说服了我,同时让我觉得我似乎猜到了爹的身份。
原来师父错了,我爹他根本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娘的只是个仿造大内之物的骗子,又或者是个偷盗宫中宝贝的小贼。
估计他当年来我们这大山里只是为了避避风头,风头一过,他就下山了。
他天真地以为风头过了便可高枕无忧,可谁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他还是逃不脱去吃长期牢饭的命运。如此一来也可解释为何这十八年来他再未回来寻过娘。
想到这里,我对我那素未蒙面的爹竟生出了几分同情,也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若他还活在牢里,也不知他今日的牢饭是否能多拿一个窝窝头。
最终我和掌柜讨价还价了一番,总算是凑足了钱。
医馆收到银子后,涧碧立刻便被移入了单间,有张舒服的小床供它躺着,有人替它上药,有人喂它服药,一日三餐吃的还是上等的排骨,听说就连喝的水都是什么农泉水。
我看着这一切既欣慰又感叹,可能我活一辈子也不见得有这待遇。
人不如狗,有时便是如此。
涧碧有了安顿之所,但我却没有,为了能在这京城里活下去,为了能赎回那块玉佩,还为了能凑齐涧碧日后的医药费,我的当务之急便是找份活计。
在一番打听下,我得知京城有一条街叫五八街。
那条街上的店不卖东西,只替两种人做两件事,一是向想雇人的东家介绍干活计的人,二是向想找活计的人介绍东家,事成之后,店家再从中收取一小笔银子,以作酬劳。
我随意在这条街上挑了家店。进店后,店主很有眼色,一眼便看出我是找活计的伙计,而不是来招人的东家。
店主热情地问我,想找个什么活计。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若我说我想当个杀手,恐怕只会将人吓得直接报官,所以我只能说对店主说,我想当个厨子。
店主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当他得知我是蜀地的人后,点头笑了笑,随后拿出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招个蜀地厨子。
当我看到是哪户人家要招人时,惊讶得差点站了起来。
我不确定地问店主,是那个小崔将军府吗?
店主点了点头,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城里崔府不少,可只有一座府邸被称为小崔府。
那座府邸是一月前崔大将军给他的爱女的。
男子成家后有府邸算不得什么怪事,可女子尚未出嫁竟能独居一座府邸这自然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
这样古怪的事发生在了当下,可世人却丝毫不觉古怪,反倒认为理所当然。
因为那座府邸是给崔灵的。
世人常说,皇帝的公主有很多个,可崔大将军的女儿只有一个。
崔灵,崔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岳老丞相唯一的外孙女。
她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不凡,据传她出生那夜,天象异变,黑夜中竟显紫光,崔府中还有不少下人声称听见了凤鸣声。
那晚钦天监的官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将那星象观了观,将那异变查了又查,方才敢入宫向皇帝报喜,直言崔府此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凤命,将来的天子若娶了她,必对国运大有助力,是天下之福,苍生之幸。
言而总之就是,娶娶娶,不娶不是好皇帝。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立刻为他将来要立的太子向崔将军定了个娃娃亲。
那年,皇后正当有孕,太医们也都说皇后娘娘此胎定是皇子。
久不得子的皇帝更在皇后的床榻前激动地许诺道,若此胎是皇子,朕必立他为太子。
太医们说得没错,皇后怀的的确是皇子,只可惜临盆之日皇后难产,好不容易将龙胎诞了下来,可那皇子生下后哭啼了几声便再也没气了,而床榻上的皇后本就体弱,得知爱子身亡,更是忧思成疾,没过几日也去了。
自此之后,后宫妃嫔所生的也大都是公主,去年好不容易有人生了个皇子,可那皇子还未到百日竟又夭折了。
终于,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默许下,崔灵的这份婚约就落到了皇帝唯一的亲侄子,内定的下任天子晋王世子头上。
这些年来,坊间就有好事之人说,皇帝生不出儿子就是因为这只凤凰太强了,不是真龙的遇上只有被克死的份,就算是真龙出世也只能乖乖地被压着。
我在镇上听完这些故事后,只问了师父一个问题。
我问师父,你信这些命理玄说吗?
师父说她不信,但她又说越是身处高位之人越信这些。
若只是因这出身和那些玄说,那她崔灵也不过是个贵女吧了,算不得传奇。
说书先生口中的“传奇”二字常常会跟江湖挂上钩,崔灵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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