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这个烂摊子时,不过才十八岁,刚从大山里出来未多久,什么都不大懂,还经常被人骗。
鲜有人知道这七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成为今日这再无人敢轻视的君王。
没人能否认他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得极好,可无论他再如何努力,终究也听不见给他这个烂摊子的人的赞许和肯定了。
可当儿女的,谁不希望能得到爹娘的赞许和肯定?
我看着爹眼角的细纹第一次感到了庆幸,纵使我恨过他,怨过他,不解他,纵使我日后或许真要站到他的对立面。
可至少,如今的我是幸运的。
因为子欲养,亲仍在。
让他骄傲也好,让他失望也罢,至少我的所作所为,他都能看到,都能记在心里。
自爹进来后,楚桓便一直在认真地打量着花非花,神色难言。我不知晓他是否猜出了真相,可就算他仍被蒙在鼓里,也是幸运的。
因为他的爹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更因为他的爹能在生死关头护着他,甚至能为了他的前程名声,舍弃掉自己所留恋的一些东西。
皇帝一语落地后,无人愿接,也无人接得上,人人若有所思,室内一片寂静。
“难过什么,谁说你爹不在了?”
话音落,白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藏宝室,众人脸露惊色,纷纷看向了白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不就是你爹吗?”
皇帝看清来者是谁,就跟找到了靠山一般,瞬间有了底气,笑嘻嘻道:“师父。”
凤破猥琐一笑,以示应下,接着她环顾了一番,最后将目光投到了爹身上,走到了他的身边,极亲热地将手搭在了爹的肩上。
爹仍面无表情,可我却能瞧见当凤破的手落在他肩上时,他的双目中起了波澜。
波澜起,必有因,可我却探寻不出。
爹眼中的波澜平息后,凤破开口道:“许久不见,崔狐狸你又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没爹没人权qaq
☆、皇帝的日记:二十杀
当师父突然从不知何处而降时,我愣了一瞬,当她亲密地搭着崔懿的肩时,我又愣了一瞬。
崔懿是国丈,是大将军,更是万民敬仰的战神。
放眼天下,又有谁敢在众人面前极随意地将手搭在崔懿的肩上,反正我不敢,虽然我也没想过这样做。
可师父却这样做了,还做得很熟练,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崔懿对师父的举动竟毫不在意,似习以为常。
我开始怀疑坊间那些有关他二人的传闻是真的了。
崔懿由着师父搭着他的肩,淡淡道:“我又未同你们二人一样修炼魔功,自然会老。”
花非花笑道:“谁说修炼了魔功就不会老?”
崔懿道:“至少你们的皮囊不会老。”
花非花道:“可我们的五脏六腑已经老了。”
众所周知,当一群长辈在聊天时,作为晚辈的插话进去,是一件不大礼貌的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修炼的可是魔教的光阴功?”
这回换师父奇道:“徒弟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镇上的说书先生说的。”
这光阴功是魔教的独门神功,每任教主习得后,只能传给下任教主,神之又神,玄之又玄,光阴二字指的是时光,传闻此功修炼大成后,便能逆转时光,使得容颜永驻。
那时我举手问过说书先生,我说,这么神的功难道就没有负作用吗?”
说书先生笑说,此功虽有永驻容颜之效,可违背道法自然,又怎可能不付出代价?修炼此功之人至少会折十年阳寿。
师父终于放下了搭在崔懿肩上的手,对我嗤笑道:“什么都是说书先生说的,那镇上的说书先生还真是个神人,竟连这都知道。”
我又问道:“听闻这光阴功只传魔教下任教主,你们二人又是怎么习得的?”
我满怀期待地等着答案,然而却只等来了正猥琐笑着的师父的四个字。
“关你屁事。”
我在师父这边吃了个瘪,只得看向花非花。
“花前辈是否能回答朕这个问题?”
花非花听后,倒也不隐瞒,语调轻松道:“上任魔教教主亲自传给我的。”
师父补充道:“前任教主不仅在临终前传给了你光阴功,还传给了你数十年的修为。”
花非花道:“谁让他是我的相好呢?”
短短数句话中所藏着的爱恨情仇,足以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本数十万字的话本子,还是讲断袖的话本子。
很精彩,我选择沉默。
片刻后,崔懿道:“如此看来,今夜你们是不打了?”
师父猥琐地眯眼道:“崔狐狸,原来你今夜还打算看场好戏。”
崔懿难得真诚地朗笑道:“我答应了我家闺女,今夜有场好戏,你们不演了,让我这当爹的面子哪儿搁?”
我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崔懿在故人面前的这副模样,一言未发的皇后见后,也是极惊讶。
花非花扬起头,得意道:“反正死凤凰仍旧不是我的对手,演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花骚包,你等着,等我过些时日破了境,看你是否还能在我面前吃老本。”
“奉陪到底。”
言罢,花非花走到了降龙刀旁,对崔懿道:“崔狐狸,这把降龙刀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崔懿对我恭敬道:“既然陛下在此,一切交由陛下定夺。”
我看着崔懿深不见底的双眼,微笑道:“给,不过朕不是给花前辈你,而是给你的好儿子。明日,朕让人送到你府上。”
“那我就替不孝子谢过陛下了。”
“天下间就没有比你家儿子更孝顺的了。”
花非花睨了一眼堂兄和姬小萌,见堂兄正当在看他,赶忙收回了目光,看我道:“若真孝顺,就不会逆我的意,娶个惹人厌的媳妇回来。”
我道:“如果当初不是前辈动用了过往在江湖上的关系,你的儿子可未必能讨回这个媳妇。”
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
自己帮儿子讨回来的媳妇,哭着都要一起过完余生。
花非花听后不答,也不行礼,便径直朝铁门处走去,这时久未开口的堂兄忽然道:“花前辈,留步。”
花非花停下了脚步,道:“怎么了,世子殿下?”
堂兄似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今夜你回府吗?”
“不回府,还能去哪儿?”
“还能去许多地方,明月楼,岚心阁这些都是你往日里最爱去的地方。”
堂兄说的地方都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小倌馆。
花非花听后愣了片刻,终于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他将面具扔给了堂兄,轻挑凤目,勾唇一笑道:“不去了,今夜回府。”
当花非花说这句话时,原本低哑的假音已被风流悦耳的真音所取代,如此容貌配上如此嗓音,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姬小萌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道:“你……你你竟然是……。”
寻到了答案的堂兄则紧紧地握住了面具,眼中皆是崇拜之情。
我从未见过堂兄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连在他自称最敬佩的杜太傅面前,都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此刻的他简直就像一位见到梦中情人的怀春少女。
怀春了般的堂兄极欣喜道:“是,父王。”
花非花挑眉不满道:“不要叫父王。”
堂兄中气十足道:“是,爹!”
堂兄一家三口回府后,藏宝室中只剩下我、皇后、师父、崔懿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也算是一家人。
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师父抢先一步道:“崔狐狸。”
崔懿看了一眼师父,算是应下。
师父的眼中竟露出了几分关切之意,问道:“那棵梨树死了吗?”
崔懿垂下眼帘,道:“没死。”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早该死了。”
言罢,她一挥衣袖,转瞬间便再难见其影。
崔懿听后面无表情,皇后的眼中却流露出了疑色和伤感,而我则一脸茫然。
一脸茫然之时,总会想到些别的,所以我想到了坊间的传闻,既然魔教的前任教主真是断袖,那师父和崔懿说不准还真有一腿。
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问了出来。
“崔大将军。”
“臣在。”
“朕有些好奇一件事。”
“陛下请讲。”
“你和家师过往是否曾有过一段……情。”
待我说出“情”字时,一道利如剑的目光便从皇后那边朝我刺了过来。
崔懿目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很快平静道:“陛下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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