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我嘴角一抽。
一想到昨夜那位撒起娇来比女人还要柔媚几分的男宠居然是晋王,我心中又不禁生出一阵恶寒,连带着身上这件他送的华服穿着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这华服我穿着本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这衣服的面料虽是极好,可这么长的袍,这么大的袖子,若是动起手来,委实太不方便了。
但现下看来,我大约是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然而片刻后,老天就给了我这个机会。
就当我和崔灵又无言站在原处时,一道有些阴阳怪气的男声从竹海中传了过来:“男美女俏,可真是般配的一对呀。但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见不得有情人在我这个单身汉面前晃悠。你越是恩爱,我越想要拆散,如今可好了,有人出钱来让我做这件事。何乐而不为?何乐而不为?”
话音未落,一名男子从竹林中飞身到了我的跟前。
男子三十上下,模样清秀,就是眼睛一大一小瞧着有些怪。他手中握着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银枪,可那把银枪上的缨不是红色而是白色的。
崔灵打量了番眼前的男子,眯了眯眼,道:“白缨枪,大小眼,阁下可是杀手榜上排行第四的烦客?”
男子笑了笑道:“不愧是清北派的小师叔崔灵,这双识人慧眼寻常人可没有,我能被小师叔认出来也算是我的荣幸。我们杀手这一行,也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实话告诉小师叔,我此次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你身旁的这位情郎,只要小师叔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让我拿下人头去交差,我保证不会动小师叔你一根毫毛。我可惹不起崔将军,也不愿得罪清北派。”
崔灵听后淡淡道:“第一,他不是我的情郎。第二,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也应该知道另一件事。”
烦客好奇道:“何事?”
我感觉到了身旁的崔灵杀意已生,她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神情坚定,目光锐利。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霸道又自负的君王,所临之地,皆是臣下疆土。
她轻启朱唇,认真道:“我崔灵想要护着的人,还没有谁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为小师叔弯一秒(≧▽≦)
☆、皇帝的日记:五杀下
山下镇子上有一家酒铺,铺子里卖的酒不便宜,掌柜还常爱往里面兑水。可镇子上的人却仍爱去那家酒铺,因为铺子里有一位很会说书的先生。
先生四十上下,模样平平,文文弱弱。可他那巧嘴一张,便像有法力一般能引着人驻足停留,让饮完一壶酒的人觉不过瘾,又点一壶;让吃完一盘花生米的人觉不知足,又要一盘。
前朝战事、皇室纷争、朝堂风云、江湖情仇皆在他的一张嘴中,无论多乏闷的事,经他一说,也变得趣味横生。
以往每次下山卖完菜后,我总会心疼地从卖完菜后的钱中拿出一点,跑去那家酒铺,点盘花生米,围坐到说书先生身旁,听他说那些故事,有时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在那一个接一个的下午里,我也知道了许多事许多人许多东西,比如杀手榜中排行前十的高手们。
就拿眼前的这位烦客来说,在江湖中使枪的人里,他决计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若论正面交锋,他还略胜排行第三的杀手无影一筹。
他位居第四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他有个坏毛病,话太多。
杀手暗杀大都讲究快准狠,暗中出手方才能出其不意。
可烦客偏不,每每杀人他总要先发声,引起暗杀对象的注意,再然后便开始心平气和地和他要杀的那人唠起嗑来,当他唠到不想唠了,方才动手。
有一次他和一位暗杀对象唠了两个时辰还觉意犹未尽,直到那对象实在受不了,哭丧着脸对烦客说,要杀就杀,求求你闭嘴吧。
烦客原本是叫凡客,可长此以往,人们便把那不凡的“凡”换成了话多得惹人烦的“烦”。
果不其然,当崔灵说完那番话后,烦客笑道:“哎呀呀,小师叔怎么这么心急呀,不要一见面就急着拔剑嘛,把气氛搞得多紧张的,要不我们按老规矩办事,先来唠唠嗑。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这位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呢,这么可爱的小美人,难怪小师叔会中意你,也难怪有人想杀你,自古蓝颜多祸水呀。但小师叔你不是和世子殿下有婚约吗?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师叔。咦?你们怎么不说话,就我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多尴尬呀。”
崔灵的杀气愈发盛了,可她握着剑柄的手却放了下来,转头对我道:“方才我说错了一句话,你的话的确不算多。”
“小师叔别光着和小美人说话呀,也和我聊几句吧。”
崔灵冷冷道:“滚。”
烦客不为所动,依然厚着脸皮笑道:“看来小师叔是真不愿意走,要护着这位小美人了。不愿意走就算了,还不愿意和我唠嗑,一点都不配合。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只能用手里头的兵器说话了。”
崔灵道:“如我所愿。”
言罢,崔灵的玉手再度握住了剑柄。
这时,我忽然道:“前辈,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和你唠嗑。”
烦客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好奇道:“哦,小美人想和我唠嗑?看来小美人也觉得我可怜吧,自言自语都没人搭理。果然这人美就是心善,老祖宗的话诚不欺我,说吧,小美人想唠什么?”
崔灵不悦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可我却故意不看她的脸,笑着道:“那我们唠一个老土的问题,谁派你来杀我的?”
烦客道:“这个问题我答不了。”
“那你的盟会和此次订单单号是?”
“哎呀呀,小美人竟知道这些行话,莫非你也是同行?”
我摇头。
烦客又道:“盟会嘛,我是自由身,没签盟会。既然投缘,我便再悄悄告诉你一个杀手界的秘密,排行前五的杀手们都没有签盟会。至于这订单单号,我向来都不会去记。因为我极少失手,投诉少,纠纷少,记住单号的用处也不大。”
我笑道:“那你今日就应该记住这单单号。”
烦客睁大眼睛问道:“为何?”
“因为今日你注定会失手。”
烦客突然大笑起来,道:“小美人就这么坚信小师叔能胜我?不得不承认,小师叔崔灵确实是武道奇才,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若我如今遇上的是十年后的小师叔,那我定不是对手。但很可惜,我今日遇见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娃。”
说到此,烦客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杀气骤现,他手中的白缨枪也被握得更紧了。
烦客挑衅道:“崔灵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对手,因为你还很年轻。”
年轻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大优势,因为年轻往往意味着有蓬勃的朝气和无限的生机。
可在有时,年轻却是劣势。
致命的劣势。
烦客的这番话很真很诚,也很残酷。
任凭谁听到这样残酷的实话,心神都会动摇,但崔灵似乎没有。
她神情依旧冷淡,眼中仍是不屑。
因为下一瞬,她拔剑了。
在说书先生口中,我听过不少关于崔灵的故事。
她以一己之力战秀山三怪的故事,她因一壶酒和世子殿下大打出手的故事,以及她和她的剑的故事。
有人说,崔灵十八番武艺样样皆通,没人知道此话是真是假。
但人们知道另一件事,十八番武艺中,她最精通的定是剑。
在崔灵及笄之前,清北派的掌门只给了崔灵一把老旧的铁剑。
向来都寻求最好的崔灵对此也不是没有生过不满,她也曾问过掌门,为何只给她这把比寻常弟子用的还不如的剑。
掌门只告诉她,待她将这把剑用断后,他自然会给她一把新剑。
说来也怪,那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剑,却怎么用也用不断。
到了崔灵及笄那日,掌门把崔灵叫到了跟前,拿出了许多把剑放在了桌上,那些剑无不是清北派珍藏多年的至宝,其中甚至还有掌门自己的天问剑。
掌门对崔灵道:“挑一把,作为为师给你的及笄礼。”
崔灵仔细地看着桌上的每一把剑,当她的指尖触到了一把叫做云舒的剑后,掌门笑道:“你挑好了?”
崔灵摇了摇头,问道:“若徒儿有了新剑,那把还未断的铁剑又该如何?”
掌门道:“自然是还给为师。剑道如人道,贪乃大忌。”
崔灵又将桌上的剑细细地看了一遍,尤其是那把云舒剑,她还拿起来把玩了番。
可最终她却抬首道:“徒儿不要了。”
掌门微怔道:“为何?”
崔灵笑道:“因为这些剑在徒儿眼中都不如那把铁剑。”
掌门听后神情变了数变,最终叹了口气道:“你想好了,当真不换?为师只给你这次机会,为师可还记得当年你哭闹着求为师,让为师换一把剑给你的情景。”
言到最后,掌门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崔灵苦笑道:“师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如今还提?况且那时徒儿太过年少,什么道理都不懂。”
“那这些年过去了,你懂了什么道理?”
“徒儿只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不称心的东西,用久了也会习惯。”
“习惯之后呢?”
“便再难割舍。”
掌门沉默了半响,又问道:“那把剑你用了多久了?”
“快七年了。”
“是够久了,这天下间的夫妻恩爱大多也不过只撑得了七年。”
崔灵见掌门神情有些许感伤,便换了个话头道:“说起来,徒儿用了快七年了,都还未给那把铁剑取名。”
掌门笑道:“不必取了,那把剑本就有名字。”
“什么名字?”
“一剑。”
饶是镇定如崔灵,听见这两个字后也不禁大惊。
掌门道:“神兵榜上前五中有两把剑,一把排第五,叫弑天,另一把排第三的便是你这些年来用的这把一剑。于凡夫俗子而言,一剑不过是一把不起眼的破剑。可对真正的武学大家来说,一剑便是天下第一剑。为师没看错,你果然是有机缘之人。”
在过往的数十年里,很少有人见过一剑。因为懂剑的人寻不到它,不懂剑的人看不起它。
当崔灵拿到一剑后,人们才渐渐想起过往的那些关于一剑的传奇故事。
这把剑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天下第一剑,仅此一剑,故名一剑。
一剑来,万剑不见。
一剑出鞘,不见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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