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脚步很稳,要不是宓时晏亲眼看见年安方才在医院近乎崩溃的模样,根本无法相信前后仅仅只过了一个钟不到。
在警官的带领下,年安见到了正扯着嗓子大喊的年太太,而不远处坐着的,是被用手铐铐住,面带恐惧的年函。
几个月不见,对方比当初圆润的模样瘦了不少,眼窝透着青黑,面黄肌瘦,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反倒透着一股阴沟底的颓靡与阴沉。
“受害者家属来了。”
警官开口打断了年太太的大喊大叫,母子两双双抬头看向年安,尤其年函,身体僵硬了下,继而像是看到什么鬼神一样,下意识往年太太背后缩。
年安仰着下巴,目光冰冷地注视了年函和年太太,抬步朝年函方向走去,并用力将把年函挡在身后的年太太推开,因为力度太大,对方差点没站稳跌倒。年安没管年太太刺耳的骂声,而是在年函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宛若在看一只即将被踩死的蚂蚁。
“砰——”
“谁他妈的给你胆子动我妈了?”年安用尽全身力气,将年函踹到在地,撞翻了旁边的桌椅,滚烫的茶水洒到年太太,烫的她惊呼一声,倒退两步,却正好给年安腾出了空间。
年安上去,举起攥了一路,指骨都泛白的拳头,对准年函的脸,红着眼睛,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你想死,跟我说,我亲自送你。”
公安局内是禁止私殴的,宓时晏正欲上前拉住年安,突然一道极其熟悉地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时晏?”
宓时晏身体一僵,瞳孔猛地缩了下,正欲上前的脚步静止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向声源处。
不远处,站在阴影里的陆达望着面前的景象,垂下了眼睛,紧接着,他举起手,藏在袖子里的镜头一闪而过。
走出警局后,他将照片发给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对面很快回复了三个字:做得好。
站在冷风里,陆达盯着上面的回复看了足足片刻有余,直到屏幕暗下,他才捏紧手机,抬起头,望着漆黑无光的夜空,咬紧下唇。
第31章
“真的是你?”
宓时晏站在原地愣了足足片刻,直到面前的人满脸震惊地走到面前, 他才试探性地问了句:“……陆达?”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陆达是谁?我是唐恭呀。”
宓时晏手指细微地颤动了下:“你是唐恭?”
“是呀, ”被唤作唐恭的人长着一张与陆达相差无几的脸, 最大的区别就是眉间那股怯弱不见, 他敛了惊讶, 抿着唇,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最后却只冲宓时晏露出微笑,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宓时晏这才想起年安,他没再理会唐恭疑惑的眼神,立马转身从警官手里抓过了年安,将已经打红了眼的年安按在怀里,拖着他后退一步,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冷静点。”
宓时晏低沉的嗓音似乎带有抚慰人心的效果, 年安喘着气,用舌头顶住上颚, 片刻后,将身体倚靠在宓时晏身上, 一字一顿,冰冷道:“我很冷静。”
要是他不冷静, 恐怕年函现在就不会只是单单被他揍到在地而已。
身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唐恭, 朝着宓时晏伸出的手立时静止在半空, 半晌, 才垂着眼睛,尴尬地收了回来。
蔡女士是被年函车撞的。
年父对所说的身体逐日恢复的事,实则只是个掩饰外界的幌子,时间一长就立刻暴露。医生给出的病理结论实在不乐观,公司上层股东早已暗潮涌动,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年父过世,早日将替换总裁的事提上日程,甚至现在,已经开始了内部竞争。
年太太当年为了上位,除了母凭子贵之外,甚至还极力放低身段,连婚礼都办的没什么水花,也半点怨言都没,更别提像蔡女士一样,手里握有公司股份在。哪怕后来费尽心机给年函讨来了些许股份,却也少的激不起水花。母子两这才想到这么个法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骚扰蔡女士。
然而蔡女士哪能随他们意,三番两次的骚扰后,终于烦了,这一次直接在马路上起了口角,吵了好半天,最后不欢而散。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谁知没多久,三人又在一个十字路口相遇。
哪条路口的路灯坏了好些天,还没来得及修,车辆繁杂,又因为没监控时常有车辆乱闯,年函开着车,也不知是真没看到,还是另起了其他嫌恶的心里,好巧不巧,就把蔡女士给撞倒在街头。
幸亏到最后他有猛刹,不至于撞的太过惨烈,但无论过程如何,结局是这出车祸还是发生了,而蔡女士还躺在急救室里,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本来年安只是来作为受害人家属出现,没想到最后因为公然在警局闹事,被留下做笔录,折腾到十二点多,才得以离开。
走廊里,年太太还坐在外头的排椅上等着,她脸色憔悴,精神萎靡,然而这一切在见到年安的瞬间,全都一哄而散。
年太太抬起手,眼看就要冲年安打下去的时候,倏地被反抓住。
年安力气很大,几乎在年太太的手腕上掐出了红色的五指印,他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地说:“我之前警告过你,别搞什么小动作,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那么接下来我做什么,你也只能收着。你的宝贝儿子已经废了,但我不介意让他再废一点。”
年太太脸都气青了:“你……你这个扫把星!你!”
年安手劲慢慢加大,似乎将手里的手腕当成了气球,到最后,年太太疼的都开始呼救,年安才慢慢松开。
“扫把星?”年安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儿子这次能躲得过吗?”
年太太脸色一变:“你要做什么?”
“在这法治社会里,故意杀人未遂,你觉得会法律会怎么判呢?”年安说,“当然,你也别担心,你们不是母子情深吗?没关系,他去哪儿,你也去哪儿,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你的宝贝儿子会不会被人欺负。有妈妈在,你那妈宝男儿子也会‘安心’不少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什么秘密,却一字一顿砸进年太太的耳里,最后脸色终于愈发慌乱。可当她回过神时,年安早已大步离开,她在脑中嚼碎了年安方才说的每个字,最后,安静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撕喊。
年安头晕脑胀,胃像是被人抓起来颠倒摇晃,不停翻滚,恶心的要命。他快步离开警局,一扫方才的冷静,近乎狼狈地跑到垃圾桶面前,掐着嗓子一口呕了出来。
然而他接近一天没有进食了,晚上在宓时晏家喝的两口粥也早就消化,眼下胃里翻涌的再厉害,他再用力干呕,也只能吐出些许胃酸,还将他嗓子眼烧的难受至极。
已是深夜,警局门口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夜风冰冷刺骨,见缝就钻,顽皮的从袖子漏开的领口钻了进去,将冰冷的身躯贴向温热的皮肤,开始四处游走。
年安倒退一步,热度涌上,身上的冷意愈发明显。他抬起头,下颔于脖颈牵出一条漂亮精致的弧度,他轻咳两声,重重吐出一口带着冰冷的浊气。
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在深夜的警局里,被人恶心到趴在垃圾桶前干呕胃酸。
年安恨不得将里头那两人千刀万剐,可是不能,他吐完这口浊气,他还得赶回医院,蔡女士还没醒,车祸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故意杀人和意外车祸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不能在这儿把自己弄栽,他还得留着力气跟年函一笔一笔算清楚,还要让对方在牢里面蹲一蹲,知道什么人不能碰,一根汗毛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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