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邕顿了顿,并未停下来,顺势吻了一下她因为侧首,而暴露在他面前的耳垂,埋首在她脖子间,深深嗅了一息。
新婚那一夜,他就发现桑洱的脖子间,隐有香气。
他这个妻子,皮囊如此之美。不够格成为当家主母,却很适合被藏在雀笼、锁在床帏之间,当被赏玩至死的美人。
察觉到怀中人的排斥,尉迟邕吻了一下,见好就收,没有再做多余的事。
这才是两人成婚的第四天。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可以慢慢取得她的信任。
尉迟邕神色如常,牵起了桑洱的手,说:“我们出发吧。”
出了房门,桑洱才看到门外面站着一个男人。
一袭墨绿衣袍,面孔冷峻,不苟言笑。两道目光锐利如刀,看了她一眼。
尉迟邕停下脚步,介绍道:“桑桑,这是我的下属方彦。”
方彦垂头,行了一礼:“少夫人。”
桑洱:“……”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没记错的话,在原文里,方彦明明是尉迟兰廷那一方的人。
看来,这是他安插在尉迟邕身边的奸细,尉迟邕居然没发现,还让方彦当了自己的心腹。这智商,果真玩不过男主。
桑洱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傻子,看了他一眼,就毫不在意地低头,用鞋尖碾着脚下的草叶。
尉迟邕有点尴尬,说:“方彦,你去书房等我,那件事我们晚点再说。”
方彦颔首,并未露出异色,目送着两人离开。
.
斋宴在芙蓉花园里举行。雕栏画栋,满目红萼。
在这里,桑洱第一次见到了她那便宜公公婆婆的真人。
尉迟磊年近五十,身形高大,结实有力,虽不复年轻,却仍有当年英俊轮廓。比起用剑,似乎更适合舞刀。
他身边那位年纪相仿、气度雍容的夫人,应该就是卞夫人了。
按常理,凡是养尊处优的妇人,都保养得挺年轻的。卞夫人身上的岁月痕迹却颇重,说话时,脖子青筋微现,有几分狞意。根据其目前的相貌去推测,年轻时的卞夫人应该也不是惊艳的美人,而是那种知书达理、清秀温婉小姐。
尉迟邕的相貌,更像母亲。
桑洱一现身,尉迟磊和卞夫人的神色各有不同。
对这个儿媳妇,尉迟磊显然不太满意,微微皱了皱浓眉。但他也没说不好听的话,就点了点头。
卞夫人就温柔多了,和颜悦色地摸了摸桑洱的手,安抚了她几句,就让她坐下。
桑洱垂眼,腹诽——如果她是原主本人,没有读过剧本,大概会对卞夫人这样的长辈心生亲近之意吧。
可惜了,原文写过,卞夫人对尉迟邕沾染魔道一事是知情的。
自然,她也很清楚,尉迟邕只是将原主当生孩子的工具人而已。
既然放任尉迟邕利用原主,卞夫人的心里就不可能真的喜欢她。
桑洱刚落座,尉迟兰廷也到了。但仿佛不认识桑洱,他一眼都没有看她。
他一来,卞夫人的笑容显然淡了一些。
尉迟磊放下杯子,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比刚才看见尉迟邕和她要温和多了:“兰廷来了,坐吧。”
桑洱:“……”
前后区别有点明显。
怪不得卞夫人母子有危机感。这搁谁身上能淡定?
要是让他们知道,尉迟兰廷不是妹妹,而是弟弟,这危机感恐怕要翻十倍不止。
不过,这个局面,对尉迟兰廷来说,又何尝不是折磨。眼前这个被他唤作“父亲”的男人,可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手上沾满了袁平蕙夫妻的血。
他们坐的是一张张分开的矮桌,彼此靠得很近。桑洱与尉迟邕坐在一起,左边是尉迟兰廷。
席间,尉迟磊和卞夫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刚刚过去的那场盛大的婚事。
尉迟邕端着一副好儿子的架子,微笑着对答。
这种场合,当哑巴也有好处,不必绞尽脑汁想话题,负责吃就好了。
桑洱一口接一口,欢快地吃着东西。
今天的菜式味道都不错。其中有一款凉菜尤其好吃,酸酸甜甜,开胃勾人,可惜分量太少。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桑洱意犹未尽。
尉迟邕的右手不远处倒是有一碗,可她够不了。
……算了。
桑洱正要放下筷子,余光里忽然闯入了什么。
尉迟兰廷望着别处,仿佛没留意到她的反应。手背却漫不经心地将一碗凉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刚好能让桑洱碰到。
桑洱眨了眨眼,仿佛做贼一样,瞄了周围一圈,似乎没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才鬼鬼祟祟地夹了一筷。
这时,上方的卞夫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道:“说起来,兰廷今年也十八岁了吧。前几回订的婚事,都因各种原因没成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亲了。我看,既然阿邕成家了,也是时候要张罗兰廷的婚事了。”
桑洱筷子微微一停。因为离尉迟兰廷很近,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置于膝上的指节,微微一紧。
是了,尉迟兰廷那一对死去的妹妹,今年十八岁了。
而他是比妹妹大两岁的。
仙门世家的拘束比民间少,不过,女子在二十岁之前,也基本会成亲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卞夫人哪会这么好心,特意操心继女的终身大事。恐怕,她只是想借这个由头,赶紧把碍眼又有威胁的“继女”送出家门,再也不见吧。
尉迟邕与卞夫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眼中掠过一丝暗光,附和道:“母亲说得是,妹妹也是时候相看一下夫婿了。”
而四周侍奉的下人,包括冬梅在内,神色却有点儿奇怪。
尉迟磊皱起眉,并未接妻子的话,转移了话题:“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干什么?这件事之后再议吧。”
卞夫人仿佛有点不甘心,但已经被否了,也不太好继续揪着不放,只好扯出一个笑,说起了别的事。
宴席结束后,尉迟兰廷未有停留,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芙蓉花后。
尉迟邕要去和方彦议事。只剩冬梅送桑洱回房。
桑洱若有所思地回头,往尉迟兰廷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
“少夫人,您在看二小姐吗?”冬梅问。
桑洱点头。
“方才听见夫人说要给二小姐订婚事,我真的吓了一跳呢。毕竟之前……”冬梅说了几个字,忽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紧噤了声。
桑洱直觉冬梅知道些什么,就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冬梅不想说。桑洱就耍赖,直接蹲了下来,不肯继续走。
“少夫人,哎,您起来吧……好吧好吧,奴婢说了。”
冬梅为难了一下,想到自家小姐是一个不懂泄密的哑巴,也未必听得懂复杂的事,就小声说:“这也是我这两天打听到的。听说,尉迟二小姐从十六岁开始,夫人就张罗着给她订婚了。但是,次次都没成。和她订婚的公子,不是跌断腿、生了怪病主动退婚,就是出意外,直接一命呜呼。所以,大家都说二小姐的命格一定很硬,不知道要多厉害的男人才镇得住她呢。”
秋阳明媚。桑洱蹲在底下,却觉得凉飕飕的寒气一股股地从脚底冒出。
意外?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和意外。
尉迟兰廷不可能嫁给别人,又没有正当理由解除婚约。那么,让这些婚约对象“被迫消失”,或者主动退婚,就是最好的解决途径了。
想一想,还真的有点可怕。
方才的斋宴,桑洱只吃了八分饱。回到房间,她就要冬梅弄点吃的回来。
冬梅离开后,桑洱踢掉了两只鞋子,趴在了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
这次的剧本,她也算是尉迟兰廷的舔狗。只是,舔的方式和以前不同了。
之前的路线里,原主舔谢持风,是因为馋他的美色和修为。
而在这条路线里,原主粘着尉迟兰廷、当他的舔狗,并不图回报,也无关性别。
一切都是因为尉迟兰廷第一天晚上保护了她。
就像小鸡崽认母鸡,认准了就不回头。她情不自禁就想亲近这个“小姑子”,对他掏心掏肺,愿意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但想想都知道,天上哪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即使有,好运也不会眷顾炮灰。
尉迟兰廷一开始,只是闲来逗逗她。
到后来,看似是上心了,认真地对她好了,也不过是出于利用二字。
但原主不知情。
一路都被嫌弃过来的她,好不容易在寒夜里遇见了一团温暖的炬火。不会去想自己会不会被灼伤,只想用力抱紧它。
问题就出在这里。
桑洱看到的故事线,大多是从原主的角度去写的。与【谢持风路线】一样,炮灰不会参与到过于复杂深刻的故事线里,只能在浅表的部分蹦跶。
桑洱知道她最后会因尉迟兰廷的利用而死,却不知起因、过程。
以原主的智商,她根本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死,就已经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尉迟兰廷的温柔刀里了。
所以,这个剧本对桑洱来说,目前是一团未知的雾。
系统:“这点你倒不用太担心。你至少比原主聪明。随着尉迟兰廷对你的好感度提高,或者随着故事线推进,你总会摸到一些线索的。”
桑洱哦了一声,又翻了个身。顺便查了一下进度条,忽然发现,在面板里多出了一个数值:【霉值:2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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