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道雷又劈了下来,大地又白茫茫一片。
杰拉尔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手指在车窗边上不知不觉捏了一个凹点出来。
“不不不……”他的声音终于能正常发出。
颜亦希见他猛的打开车门,不顾倾盆大雨的跑出去,着急的和慕凝涵追了出去:“杰拉尔!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杰拉尔跌跌撞撞的跑在泥地里,他感觉自己被大雨冲刷的快要迷失方向,因为这里是大片大片的荒地,天是黑色的,前方是黑色的,一大片一片的雨珠,不断在耳边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苹……苹蝶……苹蝶!!”杰拉尔把手横在额头前,勉强往前面走了几步,却完全看不到那个人影在那,但心底涌来的恐慌却越来越重——那个是她,一定是她!
“轰隆!”雷又再度劈了下来,而这时,终于能让杰拉尔看到不远处,那个穿着刺客服的消瘦身影。
她垂着头,跪在已经变作泥潭的泥湖边上,她的头套歪歪斜斜的垂在肩膀上,而原本柔顺的齐耳短发贴在了脸上,整张脸苍白不已,仿佛是个死人一般。
“苹蝶?”杰拉尔踉跄的走了过去,他在这时,突然觉得胆怯,没错,那种惊惧的胆怯。
郭苹蝶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那个一直思念着的人脸,朦胧的笑了一下,张嘴却是干涩无比的声音:“杰拉尔……”
“你……”杰拉尔扶住她的肩膀,发现她消瘦的骇人,以前明明还有一点肉感的,现在完全变成硌人的骨头。
而面对着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说什么,一个你字后,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郭苹蝶猛的咳嗽几声,无力的瘫在杰拉尔身上,而那把匕首终于完全露出来。
“你怎么了?!苹蝶?!!”杰拉尔惊骇的不敢乱动,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她,而那把匕首仿佛是烫人的铁块,一直不敢触摸。
“杰拉尔……”郭苹蝶低低笑了几声:“我是不是一个坏人。”
“没有,你是一个好人,你不坏,你一直都不坏。”杰拉尔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说着,心里拼命希望有个人来,无论是谁都好,只要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做就行了!
“我刚才……刚才把一直喜欢我的……人,亲手,杀了。”
“然后……在很久以前,我把我喜欢的人,亲手推开了。”郭苹蝶似乎在呜咽,但声音却还是断续传来:“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他了。”
杰拉尔眼眶一热,他的手盖在她的后脑勺上,听到这句话后,他只能连连亲吻她的额头好几下:“我还在,我一直都在。”
“你不知道吗,杰拉尔从来一直都在,无论被你说过多少次拒绝,他都在很近的地方,只要你一停下来就能找到——”
她笑了,苍白的嘴唇是一如以往的笑容,小巧的牙齿,弯弯的眼眸。
“唔……”但笑容没维持多久,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她的脸又灰败了几分。
杰拉尔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拼命朝后面大喊,声音绝望而着急,不断拍着她的脸,让她的意识一直保持清醒,他不知道她受了多少伤,又怎么来到这里,只是不敢贸贸然的移动她。
在这会,颜亦希和慕凝涵终于跑过来,随后还有莫微生和魅火。
“苹蝶?!!”慕凝涵忍不住尖叫了出来,连忙跑到郭苹蝶的旁边,见她背部上插着匕首,肩膀上也有,不由的焦急万分,连连问杰拉尔她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杰拉尔低喝一声。
颜亦希立刻凝结出治愈能量,在大雨中染出一丝温暖的感觉——但是没想到,能量附在郭苹蝶身上时,却不断发散着,没有一丝治愈能量进入她的体内。
颜亦希立刻恐慌起来,不断加大能量试图让她吸收,但只是徒劳无功。
“怎么会……这样?”她咬着拇指,试图让自己冷静起来,但面对杰拉尔灰败而绝望的眼眸,只觉得心里狠狠一痛。
郭苹蝶半睁着眼睛,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鹰后……纠结不明底细的,人……想称王……鹰王,已经……病重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不要说话了,等你好了在说。”杰拉尔只觉得血液都变成冰冷,他不断告诉自己,她会好,她会好的。
郭苹蝶笑了笑:“我……我没多少时间了。”
“胡说!”
“我没胡说。”郭苹蝶弯着眼眸,像平常撒娇一般:“鹰后,只给了几年的命,我原本……原本就是个死人了。”
慕凝涵拉着她的手,入手冰凉的刺人:“苹蝶乖,亦希有办法治好你的,乖,先别说话。”她说着说着,眼眶突然一红,眼泪混着雨水流淌下来。
郭苹蝶突然伸手按上慕凝涵的心脏部位,轻轻道:“还痛不痛。”
“不痛。”慕凝涵拼命摇头。
她转而把手抚在一直放出治愈能量——颜亦希的腹部上:“还痛不痛?”
“不痛。”颜亦希咬着唇,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滴在她的手背上,一片冰凉。
“对不起……”
“要博得鹰后的信任,只能……这样了。”
“没关系,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发誓,全部都一笔勾销,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慕凝涵急急忙忙的说着,哽咽着,抽泣着。
“那你只能一辈子生我的气了。”她俏皮的眨眨眼:“我好不了啦。”
颜亦希从来没用过那么强烈的治愈能量,也从来没凝聚过那么强的能量,那些能量把所有人照着亮堂,却唯独让她照的更加灰白。
“你不是说过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吗?”慕凝涵泣不成声。
——“我啊,毕生的理想,就是找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就那么随便一帅,我就那么随便一赖,然后岁月流逝,我们手拉着手,磨磨蹭蹭地变老。”
——“轰轰烈烈都不需要,平平淡淡才是好呢。”
“你凭什么为了我们与鹰后虚与委蛇!现在还被伤到这个地步!你做人怎么那么自私呢?!”
“因为。”
郭苹蝶笑的很温柔,她像清风一般像碎裂的雨珠一般,轻轻的说道:“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啊。”
一点一点的,不知从哪里开始,她的身形渐渐变成透明,晶核在心脏中一点点的开始碎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
“苹蝶!苹蝶!!”
他们大喊着,他们拼命挽留着,也挽留不了生命的消失。
颜亦希眼睁睁看着晶核爆裂开来,变成透明的身子被大雨狠狠穿透,狠狠的砸落,然后烟消云散。
她想,她还没有准备好死亡的来临,在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还没有经历过生与死的悲鸣,还没有试过眼泪不断流下脸庞却麻木的僵硬。
她只知道,这个傻瓜,在她下定决定与她对抗,能毫不留情把刀刺进她的身体里时,以这么一个颠覆性的结束为结束。
——‘因为,你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驾崩
郭苹蝶死后,留下一只空间戒指以及一颗漆黑的圆形珠子,小小的一颗不知有什么用。
而那天滂沱的大雨总算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停了,只留下满地的狼狈泥泞。
众人穿着湿透又被太阳晒的半干衣服,木然的回到了马车上,在沉默中缓缓朝妖城而去。
杰拉尔捏紧了珠子,麻木的看着外面荒凉的大地,他的心情有也犹如这片荒凉的天地,无风无云,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起起伏伏之后,早就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
“把戒指给我吧。”莫微生算是比较冷静的人了,他伸手拿过戒指后,轻而易举的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张折好的纸。
他打开,发现是郭苹蝶写的——
你们看到这张东西时,我已经死去了。
我从鹰后那里拿来第二次生命,遇见你们已经是这辈子就幸福的事情,所以别伤心,我从不后悔这么做。(涂画了一段)
在被命令去人界监视凝涵之后,我就暗中调查了一点事情,发现凝涵是微生的亲生妹妹,而更令我诧异的是,当年扑朔迷离的攻击除魔人一事,是鹰后做的。
我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但却不知道原来鹰后不仅会对相处了几百年的丈夫下手,也会对一直喜欢和倾慕的微生下手。
鹰后不想让微生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在凝涵上人界之后,命令我赶紧除掉她,而为了夺取信任,我也开始行动,并交代了所有事,当然,锡殇皿刀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出。
而我猜,你们最想知道是谁杀了国舅——国舅是啊幽杀的,换句话来说,因为国舅阻碍了鹰后的行动,为了避免你们藤条摸瓜,鹰后就先下手,避免祸事。
鹰后从当上国母开始,就想称王,现在已经向鹰王下手,约莫不用几天,他就会顺理成章的操劳过度而猝死。
但是,我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因为这背后一直有一个神秘的人在操纵着一切,无论是国舅的行动,亦或者鹰后的称王,背后都有他的存在。
而这个人据我所知,他对药物很熟悉,对毒药更是达到令人惊惧的完美熟练度。
时间不多,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写下来了,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苹蝶
最后的字体有些凌乱,显然郭苹蝶是抽出仅有的时间匆匆忙忙完成这封绝笔。
而信中的信息量也足够莫微生好一阵子的沉默,到最后,他勾了勾唇,眼眸露出冷色。
对,没错,申念碧就是一个伪善的女子,从她当上鹰后之后,他就已经明白透彻,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以为,这个女子是不想被伤害所有才会有野心,没想到,她能亲手杀了自己父亲,还能一边与他笑闹,一边命令人夺取凝涵的晶核,以及想杀了仅仅与他在一起的亦希。
“真可怕。”魅火嗤笑的摇摇头,虽说因为微生的原因,她与申念碧也一直客客气气,但她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朋友,现在一看,幸好没有和她更近一步。
在死亡带来的哀伤中,众人很快回到妖城,而莫微生瞒着众人独自去到王宫。
申念碧知道莫微生来访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着叫人请进来,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来了。
“弑父的罪名有多大呢。”
申念碧缓缓放下茶杯,然后抬起下颌道:“你知道他对我有多不好,几百年来,我早把他当成陌生人了。”
她在赌,赌莫微生不会知道更多,但明显,她赌错了。
“那么,谋害鹰王的罪名又有多大。”
申念碧一顿,她旁边的宫女有眼力的把所有人清扫出去,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两人,安静的有些一触即发的意味。
“我只是……想过好一点的生活。”她咬咬唇,眸中带着泪。
莫微生刹那间有些心灰意冷,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妹妹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好糊弄的莫微生,她这种装可怜的戏码已经对他没有用了。
“受万人参拜,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那才叫好一点的生活?”莫微生冷淡的说完,也不顾她瞬间错愕的神情,甩下一句:“我不管你要怎么折腾鹰朝,但别想打亦希的念头,要不然,别顾我不管青梅竹马的情。”
“莫微生。”申念碧的眼神顿时变得冷漠:“你什么时候对我有青梅竹马的感情了,以前他要把我送入宫中,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阻止,为什么还不救我?!”
“你有念头进宫不是么。”莫微生带着隐隐嘲讽:“别说你没有。”
“你今日来只是奚落我么。”申念碧咬着牙,纤细的手握的紧紧的。
莫微生勾了勾唇:“智慧晶核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猜到。”
“我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没有错。”
“有机会给背后的人牵制也是没有错?”
“他她的目的只是治愈晶核和战斗晶核,我们只是有互相利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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