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书无声搂她更紧。
清云山上的树绿了又白,白了又绿。
转眼,徐云书已六十五。
因着被地府扣过十年阳寿,身体又常年气血不足,这一年的他已是白发苍苍。
陈十七经常会看见满头白发的师父被漂亮的师娘指着鼻子骂,说他夜里竟然偷偷跑到小床上睡,说要和他离婚。
师父听了便赶紧低头认错,乖乖挨批不回嘴。
师娘刀子嘴豆腐心,看他一脸委屈,骂完后又好声好气哄他。
陈十七若是笑呵呵看戏,便会被师娘骂一通,所以他每次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们吵架。
陈十七早就从师娘口中听到他们的故事,想到那十年每夜看星星的师父,亲自挖坟的师父,他唏嘘又感慨。
“你要是晚上再跑别的床上去,我就打断你的腿!”阿星又开始新一轮教育。
十七听见,微微一笑,转头进门,那里有几个新来的小道士需要他指导。
这一年冬天很冷,雪下得极大。
徐云书大病一场。
他对生死看得淡,从不担忧这一刻的来临。
这场病痊愈后,他身体更加虚弱,阿星急得几晚都睡不着。
徐云书笑着柔声安慰,她才在疲倦中沉沉入睡。
几天后的夜里,徐云书唤来陈十七。
十七恭恭敬敬守在师父床边,听他吩咐。
“十七,我若离去,丧事一切从简,无需守灵。”徐云书的声音微弱,说几句,便要喘口气,“你知道的,我喜静……”
陈十七知晓师父在传达后事,跪在地上的腿不自觉发硬。
喉咙哽咽,发不出声。
徐云书摸了摸徒弟的头,看了眼身侧熟睡的阿星,笑了笑:“十七,将我葬于那座花坟……她的位置,便种上满天星吧。”
“……好。”陈十七终于说出一字。
徐云书咳了两声,缓回神,指着床头的本子示意陈十七。
陈十七拿起,翻开一页一页细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字。
有关于走阴的心得,符文使用的技巧,遇到突发状况时的备用解决办法。事无巨细,徐云书全都罗列在其中,甚至连清云观的备用钥匙放在哪个抽屉都写得一清二楚。
读着读着,陈十七流了眼泪。
他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师父走到桥洞之下,问穿着一身破烂的他,愿不愿意和他回山。
师父虽然面若冰霜,可他的心是热的,陈十七从来没有后悔和他来清云观。
夜愈深,雪下得更大了。
世界安详宁静。
徐云书透过玻璃窗看着纷纷扬扬的雪粒怔神,声音渐弱:“……十七,往后,清云观便交给你了。”
陈十七颤颤叩首。
问了徐云书最后一个问题:“师父,您的道是什么?”
床上的人久未出声。
陈十七抬头看去,师父已没在看雪,而是温柔凝视着师娘。
徐云书张了张唇,话语在风雪夜中即刻消散。
陈十七极力凑近听,捕捉到了游丝般的气音:
“从一而终。”
留下这四个字,徐云书合上了眼。
……
阿星睡了一个好觉,揉了揉眼睛,徐云书还在身侧。
她嘀嘀咕咕道:“算你识相,乖乖睡觉就是了,再敢跑去小床上,我……”
话说一半止住,她感觉不对劲,心里仓皇不定。
屋外积雪美如画,阿星无心赏景,失措地察看徐云书的情况。
可她是魂体,触不到他,只能颤着手摸空气。越摸,身体抖得越厉害。
她叫他的名字,可无人回应,眼眶不自觉盈满泪水。
忧慌之际,忽地,门口传来一声异响。
阿星抬眸望去。
二十三岁的徐云书站在门前,目光温柔,清俊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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