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大人辛苦。时野点了点头。
我已向京中传信,文丘狼子野心,趁夜突袭,无异于直接像夏国宣战,请皇上速速下达开战令。耿贤一捋胡子。但如今情况特殊,一味苦等皇上裁决便是给了那文丘贼人休养生息的机会,所谓兵贵神速,如今趁他们大受重创之际,咱们便该立刻行动,攻下金孟城。
金孟城便是由使者口中那位塔巴洛将军驻守的,通往文丘的第一座城池。
此提议得到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支持,只有时野默不作声,似乎拿不定主意。
说不定他们藏有后手,故意做出一副虚弱模样,只等我们自投罗网。时野沉默了半晌,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觉得我们是否该谨慎些,等观察些时日,确定.......
话还没说完便被耿贤打断:小时将军,你作战素来勇猛,果敢迅疾,为何在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却突然变得畏手畏脚,犹豫不决了?
一旁有人也帮腔道:昨日文丘狗贼那一身奇特战甲,让我军吃了不少苦头,倘若广泛应用,日后恐怕会相当棘手,还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夜长梦多。
时野没答话,低头看着沙盘,似乎正自顾自的陷入某种在场所有人都读不懂的情绪之中,及至满室寂静中蓦地响起灯油炸开时的噼啪声,他才像自梦中惊醒一般,苦涩开口道:如此,便依诸位所言,等大军来时便进军金孟城。
谁也不知道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竟令他几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直至牙关将舌尖生生咬出了血,才堪堪支撑着自己将这句话说完。
洛城大军第二日一早便抵达了这里,经过一番休整后,暂定黄昏时分前去攻打金孟城。
时野骑在马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夏国将士,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刻,他却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分裂成了两半,身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领着大军继续行进,灵魂却早已飘荡去了他的小卿身旁,想着哪怕自己死去,也要护他周全。
为何情与义,总是这般难以两全。
时野以前从没想过这问题,也从没想过,当它降临在自己身上时,竟然是这样一种近乎惨烈的决绝方式。
哪怕过了一天一夜,时野也没想清楚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只木然地骑着马前进着,直至看到了相去不远的金孟城,以及,被绑在城楼上的卿长生。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被强迫着跪在地上,身旁站着的是金孟城主将塔巴洛和一位高举大刀的士兵。
时野定睛看去,只见卿长生虽然衣衫褴褛,身上起码明面上没有太多伤痕,想来大概是塔巴洛也怕把人折腾死了到时不好像自己交代,便到底没再继续折磨他。
与此同时,卿长生也看见了他,哪怕他此刻姿态狼狈面色惨白,隔着漫天的风与沙,望向时野的眼睛却依旧如初见般亮得惊人。
及至兵临城下,大多将士也发现了被扣押在城楼上的卿长生,他们中零零散散有不少人是在时野手底下呆过的,自然见过卿长生,也知道他与时将军交情匪浅。
这人素来温柔和善,哪怕出身高贵却从不曾摆过架子,大多数人对他都十分有好感,前几日却突然不见了,原来竟是成了文丘人的俘虏。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时野。
城楼之上的塔巴洛也在此刻向他隔空喊话道:时将军可要考虑清楚!
说罢仿佛生怕时野看不到般,令那名手持砍刀的将士将刀抵在了卿长生的脖子上。
时野此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周遭一切人事物仿佛都似海水退潮一般尽数淡去,落在他眼中的唯余一人。
他的卿长生,他的小卿。
时野有些仓皇的握紧腰间发号施令的长剑,几次试图举起,却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这时,他看见城楼之上的卿长生嘴唇微动,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有时打仗时需要埋伏,双方只得以口型传递讯号,时野为此还特地学过认口型,因此卿长生想说的话,他只一看便全明白了。
倘若退兵,你我自此......恩断义绝。
这便是他想告诉时野的。
时野看着卿长生,心想他的爱人就在眼前,自己随便寻个理由退兵,便能保他平安无虞,可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也有爱人,也有家人,他们不惜来这荒蛮之地枕戈待旦,爬冰卧雪,也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能平安顺遂的生活。
他不该,也不能这样自私。
时野颤抖着手缓缓举起了腰间的长剑。
攻城!
随着一声令下,响彻荒野的兵戈声起,那时日头正自天边缓缓下落,伴着最后一丝余光照在那文丘士兵高高举起的长刀上,一时间晃花了时野的眼,竟也没让他瞧见卿长生最后究竟是何种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而且错过了0点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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